想象一下,你要去一個陌生的單位工作。你一個人來這個單位報到,一位友好的新同事接待了你,他非常熱情地帶你去你的新辦公室,向你介紹其他同事,指點你新工作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訴你如何使用各種你不太熟悉的辦公設備……你非常感激他,覺得他真是幫了你個大忙。然而在以後的相處中,你發現這位同事工作能力其實很平庸,有時會沾公司的便宜,甚至會在背後對別人說三道四……你一方麵感謝他引領你順利地開展新工作,另一方麵也覺得他有些事情處理得不太妥當。當你需要在他和另一位你並不了解的同事之間選擇一位新搭檔的時候,你會怎麼決定呢?
在我們日常生活、工作中常常遇到這種情況。一位熱情、友好的新朋友走進我們的生活,起初給我們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但是在以後相處中,我們慢慢發現,這位朋友並不像剛認識的時候那麼完美。他在某些方麵擁有很多值得稱道的優點,例如反應敏捷、心思縝密、好學敬業;但在其他方麵也有一些缺點,例如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口是心非。那麼在我們的內心深處,會對這樣的人產生何種情感呢?我們又會在表麵上與這樣的朋友保持什麼樣的關係呢?
同時我們也常常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或事物是完美無缺的。好人有缺點,壞人也絕非一無是處。《紅樓夢》中最主要的十二位女主角要麼活潑可愛,要麼善解人意,要麼才智過人……每個人都那麼鮮活生動呼之欲出。作者對她們傾注了大量心血,對她們的喜愛之情躍然紙上,同時這種感情也深深打動了讀者的心。雖然每個人的性格都有一些小小的遺憾,但讀者依然對她們傾慕不已。曆史上秦始皇第一次完成了中國的統一,完成了許多前無古人的偉大功業——書同文、車同軌、度同製,修築長城、靈渠……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暴君,殘酷地踐踏文明,殘忍地殺害對他發出不同聲音的人。“焚書坑儒”成為我國曆史上非常黑暗的一頁。
我們身邊的事物和我們自身一樣不完美。如何看待這些不完美,如何與這些缺陷“和諧相處”,如何做出取舍、甚至妥協,是我們每個人一生都在追問的難題。班固在《漢書·東方朔傳》中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有時對小缺陷的零容忍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當我們看到事物的兩麵性的時候,當我們對事物積極的一麵趨之若鶩,而消極的一麵卻又讓我們望而止步的時候,我們的內心經曆了怎樣的糾結,我們的理智與情感會作何反映呢?
社會心理學家們早已關注到人們如何對待同時具有積極、消極兩麵性特征的態度目標問題,早在上世紀中期美國著名心理學家Festinger就提出對後來的態度研究有著深遠影響的認知不協調理論。這個理論的核心是,當人們頭腦中同時存在兩種對立的認知(想法、意見、信念等)時,心理上就會感到緊張不適。為了減少這種令人不快的感受,人們要麼改變兩種認知之一,要麼兩種認知都改變,要麼增加新的認知。總之有一種非常迫切地達到認知協調的驅力促使人們的認識發生變化(Festinger, 1957a) 。近些年,人們在矛盾信念態度目標方麵進行了更深入係統的研究,有學者(Lin, Kwan, Cheung, & Fiske, 2005)關注美國大學生對美籍亞裔學生的刻板印象:一方麵具有能力強、努力、聰明等積極方麵;同時具有社交能力差,害羞、缺乏幽默感等負麵印象。還有研究者發現(Fingerman, Hay, & Birditt, 2004),矛盾的情感體驗更多存在於非常親密的關係中,如配偶、子女、父母等,他們認為人們會在希望維持自我獨立和對親密關係的強烈需要中糾結,從而使親密關係本身充滿煩惱、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