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信息維度的影響力方麵，自動評價數據分析結果和控製評價測量數據分析結果出現了有趣的分離。自動評價數據表明，如果關於目標人物的能力維度信息首先出現在參與實驗的大學生麵前，那麼新情境中被試們對陳冬的自動評價與能力維度信息效價一致，如圖6-1線1和線2，清晰地表現出新情境自動評價與前情境自動評價保持一致的傾向——這是受到首因效應影響的表現。而如果被試首先接收的是道德維度信息，後接收的是能力維度信息，那麼新情境中被試對陳冬的自動評價傾向於遵循近因效應的規律——也就是說依然更多受到能力維度信息的影響，如圖6-1線3和線4所顯示的。而在控製評價數據分析結果中，消極的道德信息對控製評價的影響力超過消極能力信息。
積極道德信息與積極能力信息對控製評價的影響沒有顯著差異，對自動評價的影響同樣沒有顯著差異。
3. 參照人物自動評價
對參照人物的數據進行與目標人物相同的分析，結果除了效價順序主效應顯著之外並沒有其他顯著或邊緣顯著的主效應和交互作用。這個顯著的主效應的含義是，當先呈現目標人物的積極信息，後呈現目標人物的消極信息時，對參照人物的第二次自動評價測量（也就是接受了關於目標人物的消極信息之後的測量）所得到的對圓點圖的積極評價平均比率是36.8%（SD=0.326）。而當先呈現目標人物消極信息，後呈現目標人物積極信息時，對參照人物的第二次自動評價測量（也就是接受了關於目標人物積極信息之後的測量）所得到的對圓點圖的積極評價比率是57.5%（SD=0.256）。兩者差異非常顯著。這表明參與我們實驗的同學對完全不了解的參照人物的自動評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目標人物信息所發揮的近因效應的影響。或許是看到了關於目標人物的正麵信息之後，同學們的情緒受到積極的感染，在進行判斷時把這種積極的情緒投射到了自動評價的測量中。反之，在接收了一係列關於目標人物的負麵消息會對被試的情緒造成消極影響，這種負麵情緒也會使他們對參照人物啟動的圓點圖做出更多消極判斷。本實驗對目標人物的自動評價和控製評價數據分析結果已經顯露出近因效應對印象形成的影響更有力一些，對參照人物數據的分析同樣印證了這一點。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本實驗的測量都是在信息呈現之後立即進行的。一方麵存在於工作記憶中的信息效價有可能會對後麵的判斷傾向造成影響。信息需要沉澱發酵。另一方麵現實生活中的情況往往是人們會在一段時間內了解他人的一些言行，這些線索留在記憶中互相聯係，甚至相互作用，最終才慢慢形成一個比較完善的印象。
對目標人物自動評價的第一次測量數據分析表明，當目標人物的信息是均質的，參與者沒有接觸到矛盾信息的時候，他們對陳冬的自動評價是情境獨立的，也就是說在一種顏色背景下形成的自動評價會泛化到其他情境中去。這與Rydell和Gawronski（2009）的研究是一致的。此外，當積極評價出現的時候，參與者不能區分道德高尚的陳冬和有能力的陳冬；當消極評價出現的時候，參與者對低道德而不是低能力的陳冬評價更差。這一點與控製評價數據趨勢一致。
目標人物的第二次自動評價數據表明，陳冬在前情境和後情境的評價差異都達到了顯著或邊緣顯著水平，並且差異的方向與評價性學習階段的效價方向一致。出現了ABA和ABB效應——參與者在積極信息呈現情境中激活了對陳冬的積極評價，在消極信息呈現情境中激活了對陳冬的消極評價。這證明在自動評價領域，信息效價和信息習得情境之間的聯係是非常穩定的。人們在一種背景下接收到目標人物單一效價的信息後就會在人物、信息背景的基礎上形成一種情感傾向，這種情感傾向穩固地與這個人物和這種背景聯係在一起。遇到相同的人物和背景就會自動激活。同時也表明自動評價至少是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情境特異性。
Gawronski 和Bodenhausen （2006）構建了聯想－命題評價模型（Associative-propositional Evaluation，APE），這一模型認為內隱態度基於聯想加工，並且記憶中聯想結構的變化以及不同的外界刺激設置激活不同的聯想模式。本實驗的結果吻合APE理論，同時也與許多關注自動評價、內隱態度改變和情境效應的研究結果相吻合（B. Gawronski & LeBel， 2008; Grumm， Nestler， & Collani， 2009; Rydell， McConnell， Strain， Claypool， & Hugenberg， 2007），如研究者（Casper， Rothermund， & Wentura， 2010）發現，隻有相互匹配的麵孔（老人）和情境（她正在穿越馬路）結合起來，才能加快參與者對特定的類別目標詞（慢）的判斷速度。
值得注意的是新情境的自動評價測量結果：前情境呈現陳冬能力信息的時候，參與者在新情境給出的評價與前情境中的評價接近，而與後情境中的評價差異均達到顯著或邊緣顯著——這是典型的ABC效應，說明無論先呈現的能力維度信息積極與否，都是首因效應發揮作用，前信息的好壞決定了新情境中參與者對目標人物的自動評價趨勢，這與Rydell和Gawronski（2009）的研究結果是吻合的。但是，當前情境呈現陳冬消極道德信息，後情境呈現積極能力信息時，則出現了有趣的現象：參與者在新情境給陳冬的評價與前情境中的差異顯著，而與後情境中的差異不顯著，這說明參與者對目標人物的自動評價受到近因效應的影響更大。以上數據的含義似乎表明，當能力維度信息先出現，參與者在新情境中對目標人物的自動評價遵循首因效應規律；而當能力維度信息後出現，參與者在新情境中對目標人物的自動評價遵循近因效應規律。能力維度信息具有泛化效應，而道德信息呈現背景發揮了偶然設置器的作用，這與本實驗的假設恰恰相反。
綜合考慮一下本實驗中的幾個證據，首先，在參與者隻接收了關於目標人物單維信息後的第一次自動評價測試中，大學生們似乎無法區分積極的道德信息和積極的能力信息。但相對消極能力信息，他們受到消極道德信息的負麵影響更大，對擁有消極道德信息的陳冬做出了更差的評價。其次，從人物角度進行的自動評價分析表明，參與者無法區分“高能力低道德的陳冬”和“高道德低能力的陳冬”。第三能力維度信息似乎對新情境中的自動評價發揮了更大影響。這些看似矛盾的數據似乎表明，當目標人物信息效價“黑白分明”的時候，自動評價加工資源可以對信息進行更充分的處理，可以區分消極道德與消極能力的差異。但是當目標人物的信息出現了積極與消極、能力與道德的混合，自動評價加工資源的限製使人們無法應付這種比較複雜的狀況，除了簡單重複的ABA和ABB這樣刺激-情境-反應連接之外，人們對目標人物隻形成了籠統模糊的大概印象，無法在自動評價的毫秒級反應中做出更細致更精細的辨別。
結合控製評價數據來看，在這個實驗中控製評價與自動評價既有一致的數據也有不一致的數據。首先，如果參與者隻看到了關於目標人物的單維均質信息，積極的道德信息和積極的能力信息對參與者的評價影響差異不大；消極的道德信息比消極的能力信息對控製評價的負麵影響更強——這與自動評價非常一致。但是如果參與者了解了目標人物矛盾的雙維異質信息，他們的控製評價更偏愛擁有積極道德和消極能力的陳冬，而不是擁有積極能力和消極道德的陳冬。其次，從相關角度分析，目標人物的控製評價與自動評價之間的相關雖然有顯著的結果，但是依然是低水平的相關。參與者評價陳冬並不是像評價老人、黑人、女性等一樣具有社會稱許壓力，控製評價與自動評價之間的這種分離或許部分可以解釋為測量方式的差異。Payne等人發現測量工具的結構適合性（structural fit）對內隱與外顯測量之間的相關有很大影響。當他們調整直接測量方法使其與間接測量方法的結構相類似的時候，內隱-外顯測量的相關從低相關提高到中等程度的相關，但是依然有部分變量是測量工具的結構無法解釋的（Payne， Burkley， & Stokes， 2008）。所以我們的實驗結果依然是支持Wilson等人的雙重態度模型（a model of dual attitudes）（Wilson， Lindsey， & Schooler， 2000）——自動評價和控製評價或者說內隱態度和外顯態度存儲在不同的記憶結構中。同時ABA效應和ABB效應也證明新態度不會覆蓋掉舊態度，新態度和舊態度一起共存，隻是更加複雜。但是我們的研究也表明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自動評價並非難以改變。新、舊態度一樣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中順暢地激活。
本實驗的自動評價和控製評價數據似乎表明，當參與者接收了陳冬的異質雙維信息後總體上形成了一種模糊的積極或消極傾向，這讓他們在自動評價中表現的傾向也不明確。而關於陳冬的許多具體描述細節存儲在其他記憶結構中，當需要對陳冬做出具體的“好”、“壞”控製評價時，參與者才會使用更多認知能量檢索記憶中關於陳冬的更多信息，並在此基礎上做出更加偏好“高道德低能力”陳冬的評價。但是目標人物的自動評價在新情境中受到能力信息更大影響的現象還需要進一步探索。
Haugtvedt和Wegener的研究（1994）發現如果在信息呈現之後立即要求受訪者表明態度，那麼他們受近因效應影響更大。如果等待一段時間再測量，首因效應就會發揮更大影響。我們的實驗是在矛盾信息呈現之後立即進行了態度測量，因此控製評價受近因效應的影響更大。令我們感到意外的是，這種效應似乎遷移到參照人物的自動評價中。參照人物自動評價數據分析表明，參與我們實驗的同學對完全不了解的參照人物進行自動評價時，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目標人物信息所發揮的近因效應的影響。這是否是因為看到了關於目標人物的正麵信息之後，同學們的情緒受到積極的感染，在進行判斷時把這種積極的情緒投射到了自動評價的測量中。反之，在接收了一係列關於目標人物的負麵消息會對參與者的情緒造成消極影響，這種負麵情緒也會使他們對參照人物啟動的圓點圖做出更多消極判斷。
四、研究三結論
關於目標人物自動評價：
如果隻呈現目標人物的單維信息，那麼積極道德與積極能力對自動評價的影響沒有顯著差異；消極道德對自動評價的負麵影響強於消極能力；如果等量呈現目標人物的雙維矛盾信息，那麼總體上說人們不能區分被“積極道德+消極能力”信息描述的目標人物和被“積極能力+消極道德”描述的目標人物；在自動評價測量階段，不同的維度信息呈現背景會激活相應的維度信息效價，在新情境則傾向於激活能力維度信息效價。
自動評價的情境效應出現了泛化到參照人物的趨勢。
被試對目標人物的控製評價更多受到近因效應的影響。同時積極道德和積極能力對控製評價的影響差異不顯著，而消極道德對控製評價的負麵影響超過消極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