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蕭子律還不忘再叮囑她兩句,回去再找人好好鑒別一下是真是假,別把贗品收藏了,讓人笑話。
“真是多謝提醒,蕭三郎吃飯也千萬小心,別噎著。”長生沒好氣道。
見她淺淺咬了丹唇,微微蹙起秀眉,玲瓏小巧的鼻翼一抖一抖,明顯是生氣了,蕭子律心情大好,順口又透露給她一個消息:“快回去吧,府上今日會有貴客來,定做了不少好吃的,吃完又要胖三斤。”
貴客?好像沒有聽說過。大年初一的,誰會來串門?長生不太相信,隻當他誆自己。
待到長生走後,蕭槿想了想,不太放心地問蕭子律:“那份《少司命》真是贗品嗎?”
“怎麼可能?”蕭子律寵溺地拍拍她的頭,笑道,“那可是我送給父親的。剛才不過是為了試試她的斤兩罷了。”
蕭槿:“……”
回到家中的長生果然發現有客在,兩位客人還都是她的熟人——被貶為庶民流放在外的前皇後和前太子殿下。
她揉了好幾次眼睛,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廢後張氏比分別的時候消瘦了許多,不知是不是旅途奔波勞累的緣故,麵容憔悴,仿佛老了十歲。廢太子劉義符看上去精神倒是還好,隻是一雙如水清眸不似從前那般熠熠生輝,眼底泛起了幾根渾濁的血絲。二人的衣著都很簡樸,一看就知道日子不太好過。
見她回來,先是劉義符友好地打了招呼,而後張氏也仔細將她打量一番,感慨道:“長生都長成……咳……大姑娘了。”張氏說話時一激動,劇烈地咳了起來,那陣勢,仿佛不把心肝肺咳出來不罷休。
劉義符忙幫她拍背順氣。眾婢女上茶的上茶、遞手帕的遞手帕,好不忙碌。
長生從沒想過還能有再見的一天,更沒想到再見是這般光景,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老爹長沙王對她解釋了一番二人到府上來做客的原因。原來自從離開建康,張氏就一直病重,尋常的郎中束手無策,劉義符寫了好幾封信向建康求助。說到底畢竟是自己的妻子,當初也隻是無辜遭受牽連,皇帝顧念舊情,於心不忍,覺著現如今過了兩年,國舅一案的風頭也應該過去了,便允了母子二人回京求醫。但是不得公開露麵,隻能借住在長沙王府上。
長生見張氏還在咳,咳得馬上就要散架了,著實嚇人,不免心生唏噓。吃完晚飯後又同劉義符聊了一會兒天,打聽了他這兩年在外的風風雨雨後,更為同情。再想想坊間紛紛傳言,太子之所以倒這種八輩子大黴,都是與她親近的結果,不由得歎了口氣,絞著袖口道:“他們都說怪我,我原是不信的,但是……”時至今日,她自己都覺得有點懷疑人生。
劉義符卻笑容淡然,反過來寬慰她:“傻丫頭,舅舅自己蔑視王法,又不是你慫恿勸說,怎麼能怪罪到你的頭上?要怪隻能怪我沒能及時看出端倪,及時製止。”
廊下還散落著些許未化的積雪,昏黃的燈光和著銀雪反射的月華照在他臉上,柔和潤朗,溫情脈脈。長生恍惚間覺著,歲月蹉跎,塵世苦難,仿佛並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依然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才學過人、品行出眾、足以表率群倫的皇家太子。隻是下一瞬,在他眼底殘忍盤桓的血絲還在赤裸裸地提醒她,今日已非往昔。
長生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對他道:“義符哥哥連日趕路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我就不打擾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聊。”想想又覺得這話不妥,補充了句:“不過伯母……令堂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我外公可是堪比華佗再世的神醫。”
“嗯。”劉義符應著未動,等她先走。
長生剛剛轉身,便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靠近,而後被一雙堅實的手臂穩穩地抱在了懷裏。
劉義符在她身後,用下巴輕輕蹭蹭她的頭發,音色微啞,低語道:“妹妹長大了,往後就不能這樣抱你了。雖然你我並非親兄妹,但是眾多兄弟姐妹中,屬你與我最為親近。如今你肯叫我一聲哥,我也就知足了。隻是想到你也快出閣了,兄長卻無力為你添置嫁妝……”
長生鼻子發酸,忍不住要哭出來了,又覺得大年初一不該落淚,隻好憋回去,一轉身,撲到他懷裏,雙手環在他的腰間,也用力抱緊,哽咽道:“胡說,你就是為我添置一雙碗筷,我不也會歡歡喜喜地寶貝起來?再說,我哪輩子能嫁出去還八字沒一撇。久別重逢,為啥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好好,不說這些不開心的,是我錯了。”劉義符莞爾,“我家妹子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可能嫁不出去,想上門的女婿還不得從建康一直排到安陽?”
長生破涕為笑,感慨怕是隻有在他眼裏是個寶貝,在別人看來卻是個禍害。
夜色已濃,空曠的長廊裏朔風卷著落葉呼嘯而過,吹得隻穿了一身薄裙的她微微顫栗。劉義符見狀,便趕緊同她行禮作別,相約改日再聊。
翌日,初一去上香的人們好不容易能在溫暖的被窩裏睡個懶覺,長沙王卻又趕了個早集,進宮去麵見皇帝,交代皇後和太子的有關事宜。
皇帝聽說母子平安抵達,放心的同時也不忘提醒他:“多關注一下義符,莫教他出府行走。”
這位開國皇帝出身貧寒,崇尚節儉,發達多年仍不忘本,大殿裏的暖爐都偷工減料。他自己是挺抗凍的,可憐長沙王凍得直哆嗦,在寬大的衣袖裏不停地搓著手道:“是。”
皇帝見自家弟弟凍成這樣,於心不忍,皺著眉頭勸他多運動,增強一下體質,順便命內侍去添了些炭火來。
長沙王烤暖和了,麵色也紅潤起來。皇帝打眼看他,覺著慈眉笑臉的,特像彌勒佛,於是問他:“昨天禮佛去了嗎?”
“內子和女兒去了。”長沙王答道。
皇帝手裏捧著奏章,動作一頓:“安陽?”
“是。”
“哦,那丫頭,最近如何呀?”
長沙王見他連奏章都不看了,似是 很關心長生,便事無巨細地將長生最近又長高了一點、瘦了一點、看了什麼書、新發掘了什麼好吃的一股腦都說了一通。
皇帝強忍著打斷的念頭聽完了,不動聲色地以袖遮掩,撓了撓耳朵,又故作平靜地問:“那她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嗎?”
說起這事兒,長沙王也十分頭疼,歎道:“可不。”
沒著落皇帝就放心了,做憂懷滿腹狀深思了一會兒,突然道:“朕倒有個主意。”
長沙王眼前一亮,忙道:“但求賜教。”
“去年年底,百濟派了個使臣過來,說是他們太子有意求娶一名宗室之女。當時馬上就要過年了,朕也沒顧上細想。如今一琢磨,覺得安陽就十分合適啊。”言罷還不忘補充一句,“畢竟,她在國內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
“這……”長沙王很猶豫。一方麵,長生“在國內的情況”他確實十分了解,覺得嫁到百濟去也許是個解決難題的好辦法;另一方麵,又不太舍得她嫁那麼遠。他左右為難,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隻好對皇帝說:“臣弟這個女兒頗有主見,還得回去同她商議一下才好答複。”
是得商議,畢竟婚姻大事最終還得長沙王做主,他一個做伯伯的,也不好強求。皇帝應允之餘,又同他講了些大道理。
長沙王不敢怠慢,回到府中,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便馬不停蹄地找到長生,將皇帝要送她去和親的意思與她說了一遭。
長生聽完很無語,將給父親新縫的作為新年禮物的袖套遞給他,哭笑不得道:“爹啊,皇帝伯伯這是要拿你女兒當秘密武器,打不動聲色毀人社稷的如意算盤呢。他覺得我留在建康,克了誰都不太好,不如去百濟克克那個太子。說不定神力顯著,還能把人家江山也給斷送了!”
“瞧你說的。”長沙王為敬愛的兄長辯解,“你小時候,伯伯就很疼你。”
“不是一碼事。”長生覺得自家老爹真是天真得可愛,無奈道:“他也很疼愛義符哥哥啊!”
人家如今還在自家住著連門都不能出呢,長沙王沒話說了,搖了好幾次頭,愁眉苦臉道:“你說你讓爹怎麼辦,別人家的閨女這會兒親事該定的都定了,我們家連個上門來問的媒人都沒有。爹也不想讓你去和親,爹是不忍心你孤獨終老啊。”
“女兒才十五啊,距離孤獨終老不還早著呢嗎?”長生更無語了,“您看義符哥哥二十五了還沒娶妻,我著什麼急?女兒還想多陪您和娘親幾年呢。您真把我嫁去了百濟,到時候誰給您縫貼心小棉襖?再說,您也知道女兒不甘心受命運擺布,從來不信那些嫁不出去的說法。女兒的緣分呀,隻是還沒到而已,您就別瞎操心了。”長生說著便站到老爹身後,狗腿地給他捶了捶肩膀。
長沙王也隻好依了她,打算改天去回絕皇帝。今日就算了,起得太早,又消耗了許多元氣來發愁,困得不行,拖著一百八十多斤的沉重步伐,搖搖晃晃地回去補覺了。
父親走後,長生又坐著琢磨了半晌,心裏始終不踏實,於是站起身,挪步到書架旁,將自己收藏的古籍整理了一遍。她一邊拿拂塵隨意地撣著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邊想著婚事可不能再拖了。剛才說不急,那是讓父親安心的話。要是再不抓緊點,皇帝伯伯還指不定要怎麼安排她呢。老爹推了一次,還能每次都推嗎?如今他是深得聖眷,但皇帝心海底針,哪裏說得清楚。她可不想拖到不得不認命的那一步。
可是沒人上門來提親怎麼辦呢?長生思前想後,要不還是自己送上門去吧。
說到做到,還沒出五,她就動員自己院裏的幾個婢女仆從忙碌起來,幫她整理各家適齡公子的資料。
天氣很快開始回暖。冰雪初融、雛燕離巢的時候,長生已帶著劉義符、蕭槿和幾個婢女靠在發出新葉的青藤下捧著名單研究起來。
“我看陳家這個小公子不錯,年十八,後年加冠就可以成親了,正好。”長生慵懶地披著發,任三千柔絲恣意流瀉,斜靠在廊柱上,指著手上的一張資料單分析道。
“年紀小了些吧。”劉義符不喜歡,覺得照顧不好她。
“那這個呢。沈家公子,年二十二,尚未娶親,長得不錯,咱們見過的。”
“見過,脾氣特差,還自以為是。據說一言不合就翻人白眼,還時常教訓仆役。”蕭槿在劉義符麵前不好意思開口說話,糾結半天,湊到長生耳邊嘀咕道。
“……好吧,再換一個。楊五郎,這個好,這個好,才貌雙全,好多姐妹傾慕過呢!”
“嗯,楊五郎確是人中翹楚,但有龍陽之好,對女子似乎並無興趣。”又是蕭槿在耳根前接的。
“……”長生抽抽嘴角,“蕭槿,你是故意來拆台的吧?”
蕭槿一臉無辜,揪著衣角,委屈道:“我這還不是……”
“為了我好,我知道。”長生忙打斷她,深吸一口氣,繼續翻下去,“蕭……”別的她都仔仔細細看過,唯獨這個剛念了一個字就果斷放到了不予考慮的那一堆裏,還不忘抱怨道:“誰把他塞進來了,真沒眼力!”
蕭槿一看上頭是自家三哥的名字,不大樂意,一時也顧不上拘謹了,撇嘴問:“家兄怎麼了?”
“特別好。”長生瞪大眼睛,懇切道,“所以不忍心糟蹋。”
“唉……”蕭槿歎氣,把手中的資料放在一邊,剛想揉揉肩膀放鬆一下,視線瞄到劉義符,又把手放了下來,再次湊近長生的耳朵,道:“我胳膊都酸了,你要挑到什麼時候?我覺著沒幾個靠譜的,還不如我三哥呢。”
長生心想:除非我死後冥婚,自己做不了主了,否則每個都比那宿敵靠譜。
但是眼見著資料看完一遍了,也沒找到十分合意的,她也挺難抉擇,看了看身邊的兩堆,把“可以試試”的那堆紙拿起來,閉著眼睛抽出一張,道:“要不就從這個開始問吧!”
一陣煦風吹來,她鬢角的碎發在那人的名字上曖昧地拂過。蕭槿探頭去看,隻見上麵寫著兩個字:沈瑸。確認她當真要去沈府拜訪,很是為她的安危擔憂。
長生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怎麼說我也是堂堂郡主,老爹是王爺,此時不用身份壓人更待何時?他就是肯嫁,哦,不,不肯娶我,難道還會把我亂棍打出門?”
說得也是,建康城裏誰敢動她劉長生一根手指頭,再說人家沈公子能不能打得過她還得另說。蕭槿也就把這層顧慮打消了,隻留一份不盼他倆能成的期望在心底。
劉義符倒是篤定地給她打氣道:“一定沒問題!”
長生握拳,對二人比了個勝利在望的手勢,勁頭十足地翻身起來,拿著資料去找父親,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隻要女兒能嫁出去,長沙王怎麼都是支持的,當即胖手一揮,決定辦場宴席,把女兒看中的男子們都招待過來,讓她仔細挑選。
長生一臉黑線,趕忙打住:“這樣不好,顯得沒有誠意,我們還是有自知之明地親自登門拜訪吧。再說,大擺筵席太鋪張浪費,皇帝伯伯又該說你就知道吃了。”
好不容易當上個王爺,讓他再屈尊降貴前去求人家,跟賣女兒似的,長沙王心裏是拒絕的。但是他拗不過長生,也不想挨批評,想了又想,還是答應帶她走這趟。
於是還沒出年關,沈大人就忙不迭地招待了這兩位貴客。
長沙王先是與沈大人就去年收成和建康經濟形勢交換了一下意見,而後拐彎抹角地提到自己此番叨擾,是想關心一下沈瑸公子的終身大事。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沈大人自是不好直接推拒,隻得把鍋甩給倒黴兒子背,稱此事要與兒子商議一下再說。
“好說。”安安靜靜在一邊坐了半天的長生模樣乖巧,“擇日不如撞日,剛好我與父親都在,不如沈大人也將令郎叫過來,我們現在就坐在一起聊聊?”
“這……”沈大人擦了把汗,為難道,“好吧。”而後不大情願地遣仆去把沈瑸叫了過來。
沈瑸聽說安陽郡主來了,一開始還挺興奮,笑容滿麵地進來看美女,拜會了長沙王後,聽說二人的來意,頓時臉色就有些發白,說話也開始吐字不清:“長……王爺、郡主,區區在下不才,怕是高攀不起啊1”
“不高不高。當今陛下不重門第出身,隻重真才實學,我們做臣子的凡事也要遵循這個主旨,您說是吧?聽說沈公子傲骨疏狂,定是懷才自恃,不把尋常人等放在眼裏,小女早就佩服不已。”長生早有準備,從容應對。
“其實也沒懷什麼才。”沈瑸硬著頭皮坦白,“平日張狂無度,無非是仗著父親大人的名聲……”
沈大人握緊茶盞,神色凜厲,瞪了沈瑸一眼。沈瑸自知失言,又不知該如何補救,一著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好像對麵站著的不是王爺郡主,而是黑白無常,求饒道:“郡主,您放過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裝腔作勢了。”
親眼看著臉色煞白的沈大人怕是眼看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要用茶杯砸沈瑸一臉了,長生也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如何把人家好好一個公子哥嚇成這樣的。隻覺事到如今,也不好繼續說什麼。萬一對方老大不小了再當場尿褲子,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大家還怎麼在建康混?再者說沈瑸要真是個桀驁不馴的才子也就罷了,脾氣差點她也能忍。這種色厲內荏的貨色,上門來入贅她都嫌浪費口糧。
這樣想著,長生便抬袖擋住臉,一方麵是因為不忍直視他,另一方麵也是方便同父親說悄悄話,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長沙王也看不下去,讓他娶個郡主,跟賜他三尺白綾似的,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此事就當本王沒說過。”
沈瑸這才鬆了口氣,腿顫抖地打著旋兒,扶著婢女的手,站了三次才成功站起來。沈大人連連賠著不是,再三懇請他們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將二人一路送到大門口,還不忘給捎上點回禮。
長生怕今日收了禮改日還得往來,隻說奉行勤儉,不收那些貴重玩意兒,拿了兩包點心便走了。回頭帶去蕭槿那兒一起吃的時候,順便將此事當個笑話講給她聽。
蕭槿聽完也是樂得不行,感慨道:“沒想到,他修煉多年竟被你一句話就嚇出了原形。”
“因為覺得娶我就等於要他命吧。”長生攤攤手。
“那你有什麼計劃,還繼續抽下一個嗎?”蕭槿抹著笑出來的眼淚問。
“繼續啊!”長生抬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我已經抽好了,下一個就去找楊五郎。”
“可他不喜歡女子。”蕭槿友情提醒。
長生卻說:“那可不一定,人們還常說沈瑸恃才傲物呢!”
提起這個名字,二人忍不住又笑了一通。
笑夠了,蕭槿問她這次又有什麼計劃,是不是又要直接上門索命。長生搖搖頭:“不了,上次鬧得太尷尬,這次我決定委婉一點。”
蕭槿疑道:“怎麼個委婉法?”
長生抖抖眉毛,一臉“我機智吧,你快誇我”的表情道:“我給他遞了名帖,邀他上元節一起賞燈。”
蕭槿眼眸一黯,明顯有些不高興,嗔道:“那你不同我一起去了?”
“我這是給你個機會,讓你跟麟哥哥好好溝通溝通感情呀。”長生不懷好意地笑道。瓦官寺的時候,別人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回家之後她可聽老爹說起,蕭槿同高六郎的婚事之所以都談得差不多又告吹了,是因為後來康樂侯那邊又下重禮來提親,想讓她嫁給自家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