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岑卻逼近道:“他們會告訴誰?”
我愣在那兒。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複雜,聲音壓得極低,說:“他們會告訴……你男朋友?”
我恍惚了半秒鍾,阮奕岑可不傻,到這一步絕不會相信我是去長明島旅遊。
我定了定神,說:“阮奕岑,實不相瞞,我和男朋友鬧了矛盾,正離家出走,我媽不知道,你幫我個忙,別打電話讓她擔心。”
他蹙眉看了我很久,說:“你不見了,你男朋友就不會告訴你媽?”
我說:“他不會,不到最後一步,他不會讓老人家擔心。”
他突然冷笑:“聶非非,你自私也要有個限度,你也知道老人家會擔心?”
我說:“有些事你不明白。”
他抄著手:“那你就負責給我說明白。”
我笑了笑說:“這事兒跟你說不明白。”
他眉毛挑高,說:“聶非非,你永遠是這樣,有了問題第一時間想到的隻是走,六年了,沒有一點長進。”
我說:“阮奕岑,看來是到了我們該分道揚鑣的時候。”
他擰著眉,就那麼看著我。我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他使勁捏了捏手裏的車鑰匙,語聲有些啞,問我:“你和他鬧了矛盾,你想讓他去長明島和你認錯?那樣你就會原諒他?你想要一場浪漫的講和,所以離家出走?”
我知道他誤會了,但還是說是。
他從外套裏拿出一盒煙,挑了一支拿在手裏,卻看到旁邊的禁煙標誌,又將煙放回去,他說:“他能猜到你去長明島嗎?”
我說:“能。”
但我知道,聶亦不會猜到我去了長明島。或者他能猜到,但,沒有時間了。
阮奕岑沉默了許久,說:“我送你去,這樣安全些,我不會通知任何人。”
上車的時候,阮奕岑問我:“其實當初你也希望我去A國找你?”
我正在扣安全帶,回頭問他:“你說什麼?”
他沒再說話,緊緊抿著嘴唇。
汽車在微雨中上路,旅程盡頭就是我的歸途。
車上掛著一隻琉璃的平安扣,就像是催眠師使用的那種小道具,在我眼前規律地晃來晃去。
我想起我和聶亦是怎麼認識的。
當然不是如流言所說我們是在Y校結緣,我們也沒法在Y校結緣,這裏有一個致命的硬傷:我去Y校讀書的時候聶少他已經回國一年多了。
我從十二歲開始立誌當水下攝影師,因為這個才選了海洋生物學作主修專業。在Y校苦讀三年,提前修完學分拿到學位後,我就高高興興地跑去追求夢想去了。
那是三年前。
平安扣搖搖晃晃,玻璃外是左右搖擺的雨刷,我想也許我應該睡一覺,小說裏不是常有這種情節?某人身處絕境,睡了一覺後發現自己穿越到了所有壞事都還沒發生的那一天,然後重新改寫了命運。雖然除非我穿越到科技領先地球人至少一百年的外太空,不然是沒法改寫我的命運了,但如果真有穿越,我希望至少能讓我穿越到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想將這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再來一遍。
意識逐漸模糊,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是怎麼過的來著?
對了,那天我剛結束了為期一個月的南沙海底拍攝,坐下午5:40的航班回了S城,我媽帶了一套禮服裙來機場接我,見我第一句話就是:“閨女,有個派對你得和我去應酬一下,我們有二十分鍾的時間可以給你化妝梳頭,衣服你就在車上換,趕時間。”
我背著個碩大的登山包,把頭上的棒球帽帽簷一掀掀到腦後,說:“不是吧,我光化眼妝就得花半小時,還不算剪雙眼皮貼的時間。”
我媽說:“今天這個派對你不用化那麼好看,過得去就成,你爸一熟人辦的家庭派對。說是家庭派對,但我聽說是他們家老太太不好了,希望走之前能看到唯一的孫子結婚,所以專門辦來給他兒子相親的。”
我說:“這不跟童話裏王子選妃似的?那我不該化得更好看才行啊?”
我媽皺眉說:“齊大非偶,最主要是他兒子那性格太糟糕了,我真是不樂意帶你去。但不去又不太好,咱們露個臉打個招呼就回去,你也沒漂亮到不化妝就能豔驚四座那地步,我覺得你不好好化妝,一大堆漂亮姑娘裏不至於就出挑到讓他兒子一見鍾情。”
我說:“那不化不就結了。”
我媽打了個哆嗦,說:“你沒看電影是怎麼演的,大家都化妝,你非不化妝,不是一眼就注意到你,不是一眼就覺得你特別?槍打出頭鳥啊你知道不知道?”
我說:“那你們不能說我出差還沒回來啊?”
我媽歎了口氣說:“你爸是個豬隊友,人問他是不是有個女兒,在做什麼,他就特開心地跟人炫耀說你在南沙拍東西,今天下午會回來,還說你坐的是近年來從不延誤航班的國航,5點半就能到S城,人就說真巧,那天家裏正好要辦個派對,帶你太太和女兒一起來參加吧,大家熱鬧熱鬧。”
我說:“我爸人呢?”
我媽輕描淡寫地說:“在家裏跪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