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美容院後康素蘿再次和我連上線,一路上向我彙報現場進展,這期間聶亦果然不負眾望地倒下了。離謝宅還有五分鍾,康素蘿突然吼了一聲“我靠”,驚得我差點把車開得飄起來。她立馬將聲音調小喃喃:“非非,你趕緊的,我有點hold不住了,這幫人玩起來也太瘋了。”
我將左耳耳機重新塞回耳朵裏問她:“怎麼了?”
她說:“謝侖他妹你認識不認識?”
我說不認識。
她說:“就是演《包頭愛情故事》裏女主角那個謝明天啊,不愧是進娛樂圈混的,作風真是大膽,完全無視了聶亦還帶著個女伴,放話說既然他還沒結婚,誰都有追求的權利,開了個拚酒的局,說誰拚贏了誰把聶亦帶走。”
我說:“聶亦帶的女伴呢?關鍵時刻沒上去攔著?”
她說:“你說那短發甜妞?攔了啊,謝明天其實今晚一直對她有點挑釁,調了三杯深水炸彈給她,說要她幹了這三杯走路還不晃就能立刻把聶亦帶走。結果這姑娘完全是個戰鬥力負五的渣啊,才喝了一杯就倒了!”
我把車停好,跟她說:“你看著聶亦,別讓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近他的身把他帶走,等我三分鍾。”
她說:“那我攔不住怎麼辦啊?”
我說:“扮瘋子會不會?裝醉,撲上去抱聶亦的大腿,說他是你難以忘懷的前男友!”
她打了個哆嗦:“我爹知道了會剝了我的皮。”
我說:“你放心,到時候我給你一針一針縫回去。”
她在那邊假哭:“聶非非,你比我爹還狠哪!”
三分鍾後,我踩著十一厘米的高跟鞋走進謝家的宴客廳,入眼一派盛世氣象,舞台上正有當紅歌星獻唱一首旖旎的小情歌,舞台下名流們薈萃成一個繁華的名利場。虧得我眼睛好,一眼望見康素蘿在二樓陽台處遙遙向我招手。
上二樓才弄明白為什麼樓下大多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S城規矩,新郎新娘得早早鬧,看來鬧完新人後,這幫無處發泄精力的小姐公子哥兒全聚到二樓上來了。樓上有個闊大無比的休息室,據康素蘿說聶亦正在裏邊睡覺,旁邊是個闊大無比的隔間,供小姐公子哥兒們嬉鬧。矜持的閨秀們估計都早早離場了,剩下的全是作風豪放的,謝明天開的酒局目測有數十人參加,個個麵前擺一打啤酒,氣氛炒得火熱。
康素蘿踮起腳和我咬耳朵,說正中那個穿綠裙子的就是謝明天,她旁邊單人沙發上躺著的就是陣亡的聶亦的女伴。我打眼一看,那女孩穿一條淡藍繡花長裙,蹙眉躺在沙發上,就像個天使,我想起來第一次去看聶亦奶奶就是這女孩兒給我開的門。
怎麼打進這個已然進行了一半的酒局,它是個問題。
我徑直走向謝明天,單手撐在她跟前的桌子上,我說:“謝小姐?”
估計氣勢太像來砸場子,整個隔間都沉寂下來,勉強能聽見一些交談聲:“那是誰?”
“看著……有點像聶非非?”
“聶非非?聶家那個搞海洋攝影的獨生女?”
謝明天抬頭看我:“你哪位?”
我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來,說:“聽說這兒開了個挺有意思的酒局,贏了可以帶走聶家大少,老實說我垂涎他挺久了,特地慕名趕過來的。”
她晃著手裏的啤酒瓶子,眯著眼看我:“我的酒局不是誰都能半路插進來。”
她麵前已經擺了三支空啤酒瓶,遙遙領先眾人,我說:“謝小姐豪量,一看其他人就不是您對手,拚酒最重要的是找對對手。”說完我開了三瓶啤酒,一瓶接一瓶料理鹽汽水一樣灌進喉嚨,其間整個客室鴉雀無聲,我把空瓶子拽手裏看了下標簽,跟對麵神色複雜的謝明天說:“原麥芽汁濃度12度。謝小姐,咱們喝這個得拚到什麼時候才拚得出輸贏?”說完我起身去酒櫥裏拿了一瓶白的一瓶紅的一瓶威士忌,挑了兩個烈酒杯,折回來起開瓶蓋把三種酒次第混倒進杯子,讓了一杯給謝明天:“謝小姐,咱們喝點像樣的。”
康素蘿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圓,我有幾分酒量她知根知底,雖然能喝,但其實沒能喝到這個程度。
謝明天看毒藥似的看著手上的酒杯,這東西跟毒藥也確實沒什麼差別了。不跟我拚吧,這麼多人看著,跟我拚吧,看我這麼豪氣幹雲的,萬一輸給我也是丟臉,我理解她內心的糾結。
謝明天糾結了半天,突然道:“這位小姐真是對聶少一片真心,我其實最不喜歡為難有情人。”她把手上的酒推到我麵前,又另調了一杯深水炸彈,也推到我麵前,笑道:“聶少就在裏麵房間,把這三杯幹了,聶少就讓給你。”
我說:“我要倒下來,謝小姐倒是撿個現成便宜。”心裏其實鬆了一口氣。
謝明天屈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嘴角現出一個酒窩:“不不不,我這可是在幫聶少檢驗你對他的真心。”
眾目睽睽之下我拿起酒杯就開灌,灌的時候還在想,人有了牽掛真是要不得,要躺在裏屋的是個其他什麼人,我哪用費心思跟人拚酒,直接衝進去拎了人就走,誰攔著揍誰,閑雜人說聶非非如何如何我才懶得管,我媽說得好,咱們搞藝術的就是得這麼孤傲。
但我不能讓別人說聶亦,說他千挑萬選就找了這麼個不懂事的女朋友。我希望所有人提起聶亦時,從前如何豔羨,今天也一如從前。
想到這裏已經開始灌第三杯,本來腦袋有點暈,但這個動人的想法刹那又給了我力量,我覺得清醒得要命。才喝了一口,杯子突然被人奪過去,手掌擦過手指時的觸感在酒精的作用下放大,顯得觸目驚心。
對麵的謝明天滿臉驚詫,圍觀群眾泰半木訥,我揉著額角莫名其妙回頭,然後抬頭,也愣了一下。聶亦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正在那兒灌剛從我手裏拿過去的混合酒,微微仰著頭,能看到喉結的吞咽。他今天穿一身銀灰色伴郎禮服,配黑色暗花豎條紋襯衫,英俊惹眼,氣質出眾。聶亦安靜地將喝完的烈酒杯放在一旁的橡木桌上,哪裏看得出什麼醉酒的行跡,隻是額發微亂,像是的確睡過一陣子。
他跟謝明天說話,十足地客氣,卻扶著我的肩:“聽說我今晚被扣在這裏了,誰能喝完這三杯,誰就能領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