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1日,星期日,晴
實驗室外有一棵曆史悠久的榆樹,枝繁葉茂,日光照耀在樹冠上,使那墨綠的色彩生動得就像在拍某種彩漆廣告,仿佛下一秒就會有飽滿的顏料從樹上流溢出來。
聶非非試圖讓自己沉迷於窗外那棵樹,以轉移注意力,但顯然不太成功,當消毒劑和棉簽接觸到皮膚時,她還是顫了一下。
聶亦發現了,抬起頭來,低聲安撫她:“別怕,我會很輕。”
聶非非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正撞上聶亦手中那不算細的針筒,趕緊偏頭,重新看向榆樹,口中道:“我我我沒怕。”
聶亦笑了笑:“你說話結巴了。”
聶非非閉上了嘴。她感覺自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但因劊子手是聶亦,因此她倒也沒多害怕,隻是有點緊張。她能感覺到胳膊上肌肉的僵硬。這並不是很好的接受注射的狀態。
聶亦沒有像從前給她打針的護士那樣讓她放鬆,反而閑聊似的對她說:“聶非非,和我說說話。”
她這下很努力地控製住了沒有結巴:“說什麼?”
聶亦沒有介意她和人聊天時不看著對方,道:“說說你為什麼盯了那棵榆樹兩分鍾。”
“我……”聶非非覺得當然不能說她是因為不敢直視針筒,正在尋思得找一個什麼借口,胳膊忽然一痛。針頭刺破皮膚探入血肉,冰涼的液體被推入。聶非非打針時就是這樣,打之前會害怕不安,但針頭進去了她就淡定了。
聶亦的手法的確很輕,拔針也很利落,很快便告訴她可以回頭了,然後將按壓住針口的棉簽遞給她,讓她自己動手按著。聶非非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聶亦並不是真的想找她聊天,隻是看她轉移注意力轉移得不太成功,所以幫了點小忙。
聶亦處理掉針頭、針筒和一次性手套,洗過手後回到座位上,打開了右手邊的抽屜。
聶非非想他可能是要取她的病例本,就沒再注意聶亦的動作,隻低頭看著自己的胳膊,試著將棉簽鬆開,見還有一點洇血,又將棉簽按了回去。抬頭時發現聶亦坐回了她麵前,手裏拿著一根已經剝掉糖紙的棒棒糖。
聶非非看了一眼糖,又看了一眼聶亦:“給我的?”但針口的按壓時間還不夠,她有些犯難,“可我沒有手。”
“張口。”聶亦簡潔道。
聶非非依言張口,棒棒糖進了她口中,是她喜歡的水蜜桃味。她一邊吃著糖一邊好奇,聲音含含糊糊的:“是你們實驗室的女同事分給你的嗎?”
聶亦沒有正麵回答,問她:“為什麼這麼說?”
聶非非想了一下:“我就是在想,”她說,“應該是你同事分給你吃,但你不吃糖,所以給我吃。”
聶亦示意她可以將棉簽扔掉了,在幫她將襯衫袖子放下來時問她:“為什麼不能是我買的?”
聶非非聳肩:“因為你不吃糖啊,你又不吃糖,為什麼要買?”
聶亦點了點頭:“很好的邏輯。”他站起來打開了身後的櫃子,將配好的藥取出來,一邊檢查一邊道,“Natasha的女兒也怕打針,她說給她一支棒棒糖,事情會好辦很多。”Natasha是聶亦同實驗室的女研究員。
聶非非這下子敏銳了:“Natasha的女兒幾歲?”
聶亦回頭笑了笑:“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