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別回來後一直沒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其其格,而其其格發現過了那天晚上,塔塔兒人一下子少了很多,隻剩下一些女人和孩子在營寨裏。孩子依舊是天真爛漫,女人們卻多了很多悲傷,常常見到有人以淚洗麵卻又不知何故。其其格也曾問過這些女人,得到的卻隻有沉默或者是嚎啕大哭。她追著哲別詢問些詳細點的情況,哲別便告訴她塔塔兒的男人被大汗抽調到遠方準備下一場戰役了,多的就不再回答,時間久了事情也便慢慢地淡忘。
似乎草原上從來就不曾有過一個叫塔塔兒的部族。
冬季過了許久,一直到海拉爾河厚厚的冰層薄如蟬翼方知春天的到來。經過一個冬天的調養,哲別的傷勢已經完全好利落,再加上其其格無微不至的調養,哲別甚至比受傷前還要壯實的許多。而托雷和闊闊出的箭藝在哲別的精心指導下也精進不少,隻是至從木華黎被大汗從牢裏放出來,整個冬天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這讓哲別感到非常奇怪,聽大汗說木華黎被委派了重要任務,想必不是在騙自己,木華黎在離開之前也曾告訴過哲別大致的事情,好像是去金國那邊尋找什麼人。
木華黎不在的日子裏,哲別時不時地會操起馬頭琴演練木華黎教他的曲子,現在他已經可以非常熟練地奏出完整的旋律,除此之外還向營寨裏的其他人學了一些小調,還有其其格教他的幾支塔塔兒人的曲子,就等木華黎回來後向他炫耀一番。
冬季的日子總是無聊透頂,所以一開春哲別就迫不及待地去河邊狩獵,這時候的黃羊雖然瘦得隻剩皮包骨頭,卻比野鴨或者豚鼠強太多了。由於沒有戰事,哲別幾乎整天泡在營寨外的草場,常常到了大半夜才拖著獵到的野味趕回氈帳,而其其格總是一直等把他服侍好了才去入睡。
無聊的日子一直過到海棠花開,木華黎就是在這樣一個傍晚返回漠北的營寨,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位漢人打扮的老者,一副鶴發童顏,碧眼方瞳的模樣,身下卻騎著一頭脫毛的驢子,倒是有一副道風仙骨的氣質。大營裏從來沒有來過這樣打扮的人,一時間營地裏的老老少少都跑出來,尾隨著木華黎和老者,像看怪物一般戳戳點點議論紛紛。
木華黎回來的時候,正巧趕上哲別打獵回來。在外忙碌了一整天卻空手而歸,不是因為他的箭術退步了,而是附近凡是能打到的東西幾乎全被哲別獵完了,他甚至要驅馬上百裏才能見到稍微像樣點的獵物,這會他正是從一百餘裏外的草場趕回來。由於空手而歸,哲別臉上不免帶有失望的神色,卻在見到木華黎的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木華黎同樣十分掛念哲別,隻是因為有要務在身暫時不能和哲別多說便要急匆匆地趕往成吉思汗的營帳,倒是木華黎帶回來的老者借機會和哲別說了幾句話。老者看著風塵仆仆的哲別,撚著胡須上下打量了半天,賣關子一般對哲別說:“居士戾氣甚重,不知可否借一步讓貧道為居士算上一卦?”
哲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眼前的這位老頭,冷冷地答道:“不用,我好的很。”
老者聽罷微笑著搖搖頭,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見木華黎上來催促:“真人請速隨我到大營,大汗早已等候多時。”然後對哲別擠眉弄眼一番,像是在暗示什麼,卻把哲別弄得更糊塗了。
哲別回到帳篷後躺在榻上有些納悶,木華黎出走好幾個月不知道是幹嗎去了,這次回來卻帶了一個奇怪的老頭,而且好像頗得大汗敬重,誰知道這裏麵弄得什麼名堂。隻是木華黎向來都有些神經兮兮,他也沒去多想,待其其格服侍他吃完飯,正要早點歇息,大汗的傳令兵卻趕來通知他速到大汗營帳,說是有重要事情商議,於是也顧不得衣衫淩亂,讓其其格隨便收拾一下便急衝衝地趕往大營。
成吉思汗的營帳外早已人山人海,不論是成吉思汗麾下的將領還是普通的士兵或者百姓,都對白發老者的到來議論紛紛。在等待大汗宣召覲見的時候,哲別聽到眾人都在談論白衣老者的神奇之處,仔細聽來方才知道白衣老者是從中原遠道而來的得道高人,很會一些長生不老之術。大營裏的人趕來的目的無非是想從老者那裏求得墨寶一份以當做護身符,輕則去難消災,長命百歲更加不是妄想。
哲別默默地聽著,不由一絲苦笑,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老之術,如果有的話那麼他就不會見到如此之多的刀下冤魂。
哲別在外麵等了老半天,幾個成吉思汗的貼身護衛才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衛士驅散圍觀的人群宣哲別覲見,哲別便將佩刀交予衛士手裏,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太多,至於老者什麼來曆等見了麵之後自然知曉。
哲別到了營帳大門卻沒有進去,而是隔著門簾的縫隙悄悄往裏看,見老者正盤腿坐在地上,雙目緊鎖,大汗卻在不停地向老者說話,木華黎和托雷一左一右地站在大汗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