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四海聚”十八雅閣之首的“春華廳”。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秦瓊身前拜倒:“孩兒秦用見過義父。”
秦瓊擺手,又一指身邊的羅成道:“罷了。這位就是你的表叔父、名震幽燕的‘冷麵寒槍’羅成,你來見過罷!”
秦用這孩子卻也聰明伶俐,轉身對著羅成大禮參拜,口稱:“侄兒秦用拜見叔父!”
羅成今年剛滿十八歲,到底仍存了幾分少年心性,見自己平白長了一輩,平日在人前總是冷著的一張俊麵也不由喜笑顏開,上前將秦用拉起,連聲道:“免禮!免禮!”
羅成上下打量,見這孩子雖未成年,卻已有七尺左右的身高,麵如銀盆,雙眉斜飛入鬢,虎目炯炯有神,英氣勃勃直如下山乳虎。心中喜愛,遂拍拍他的肩頭,道:“好孩子,你家的事情我已聽你義父說過,那‘黑虎幫’著實可惡,竟妄圖平白奪取你家數代苦心經營的牧場。既然你叫了我一聲叔父,此事便由為叔替你做主,少時你盡可放手施為,萬事盡包在為叔的身上!”
“多謝叔父!”小秦用大喜過望地拜謝。
在他兩個說話之際,秦瓊伸手一拉牆邊垂著的一截絨繩——這是“四海聚”的特別裝備之一,絨繩的令一端經由埋設在牆體中的管道連接到一間專供夥計休息守侯的房間,盡頭處是一隻隻分別注名對應雅間的銅鈴,鈴聲響起後,自有專門負責相應雅間*務的夥計上來聽候吩咐。不多時,一個做掌櫃打扮、*眼透著一股子精靈之氣的年輕人敲門而入,恭恭敬敬地向秦瓊施禮後問道:“小的王思源在此侍侯,不知兒家主爺您有何吩咐?”
能在此主持三十六家“四海聚”之一的人,自然是秦瓊的心腹手下。他淡淡地吩咐道:“思源,今日我招呼表弟,你囑咐廚房將拿手的手段都使將出來,不要丟了你兒家主爺的麵子!”
王思源滿麵賠笑道:“不勞兒家主爺您費心,思源早已命廚房準備,我這就去叫下麵的人上菜,等下保證讓小侯爺滿意!”又向秦瓊和羅成分別行禮後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王思源自己親自捧了一小壇酒,身後是四個手捧托盤的夥計,動作麻利,霎時地將菜肴滿滿地擺了一桌子。王思源將酒壇中的美酒分裝到五個精巧的銀壺之內,而後提起一壺為秦瓊和羅成分別斟了一杯,笑道:“兒家主爺,這是店裏的老師傅根據家主爺所說的‘蒸餾’之法又經琢磨改進後釀造的新酒,年前剛剛出的,因還未送兒家主爺品鑒而尚未投入生產,目前隻存有十壇,便趁今日請兒家主爺指正。”
羅成早就聞到那濃鬱的酒香,便迫不及待地搶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飲畢閉目回味片刻,忽地張目讚道:“酒體醇厚,綿甜淨爽,清而不冽,回味悠長,果然好酒!”
秦瓊看他熏熏然的陶醉神態,失笑道:“不過是些酒水,表弟若是喜歡,走時帶兩壇便是。”
羅成連忙道謝。
秦瓊見王思源仍躬身侍立在桌旁,即道:“不時那人即將到了,思源且去準備,不必在此侍侯了。”
王思源領命,行禮後退出。一旁的秦用乖巧地上前,殷勤為兩位尊長斟酒布菜。秦羅二人一吃喝,一邊討論些兵法武藝,秦用站在一旁,也聽得津津有味。
兩人說起日前在順義村擂台比武,秦瓊忽的想起一事,遂問道:“表弟,當日比武時你所用的拳法是‘先天羅漢拳’罷。你卻是從何處學到這套佛門護法神拳?”
羅成聞言又驚又佩,答道:“表哥見識果然廣博,小弟曾有幸拜會幽州東門裏報國寺方丈、人稱‘遊*僧’的自安大師,蒙他青睞收入門下教授武藝。但小弟十分愚鈍,到如今除了這一套拳法外,隻學會了一門用來裝死唬人的閉氣功夫。”
“原來如此,愚兄在江湖上也頗曾聽聞這位遊*僧的大名。能隨他學藝,這也是表弟你的機緣。”秦瓊道。
這幾日羅成都在研究秦瓊贈送的兩部槍鐧圖譜,此時便趁機問起了其中的一些疑難。
秦瓊將“太極槍法”中的疑難一一解答,說到秦家“殺手鐧”時,卻苦笑一下道:“表弟,‘太極’一門武藝博大精深,愚兄已將大半精力投入其中。以至於這套家傳絕技隻得其路數,於精微處亦頗多不解。如果你有甚疑難,隻有待他日有暇,到齊州去請教我的義兄李靖了。”見羅成連同秦用在內都有些失望,遂笑道:“整套鐧法我雖未精熟,但對於其中能與我本身功夫相輔相成的幾招卻也有些研究。就比如這一招‘撒手鐧’!”說著拈起桌上的一根紋理細密、白皙勻稱的象牙筷子,運勁擲出,羅成與秦用都隻覺眼前白光一閃,“哆”的一聲響,那支輕飄飄的筷子已釘在丈餘外的門板上。
羅成、秦用都看得目瞪口呆。秦用跳過去觀察,卻見那根筷子將那厚約寸半的*硬胡桃木門板完全貫穿,在另一邊尚露出三寸長的一截。他伸手將筷子拔下,因要小心不能損壞筷子,著實費了些功夫。
秦瓊將杯中美酒飲盡,悠然道:“‘撒手鐧’是秦家鐧法中的最後一招,看似簡單的一擲之中,卻須凝聚全心全靈之力,寒光閃處,鐧已出手,敵人尚未做出任何反應,飛鐧已及其要害。此招又分單手撒手鐧與雙手撒手鐧,各有玄妙。我所學的太極拳法中有一門陰極陽生的至剛絕技稱為‘大摔碑手’,其中也有擲物傷敵的招式。我將兩門功夫融合後,其威力卻又大增,今日便將這招功夫傳了給你們吧!”
羅成、秦用大喜,急忙拜謝。
秦瓊擺手,遂將這招改良後的“撒手鐧”所包含的招式變化、運勁法門一一詳述,最後道:“你們練習時先用重鐧,隨著功力漸深,再逐漸減輕分量,而後換成木鐧,等練到可以用木枝入石三寸之時,此招便已大成。”
正說著,忽聽得外麵一陣喧嘩。秦瓊凝神傾聽片刻,對羅成笑道:“應是那人來了,愚兄便先去看看。”說罷帶秦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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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安福此刻卻是分外的不爽,近日來他幾乎每天都要隨那便宜嶽父齊東嶽到“四海聚”來上一趟,且每次都會尋些事由發作一番,其目的自然是為嶽父撐腰,逼迫“四海聚”早日向“黑虎幫”妥協。因齊東嶽許了事成後將所得五成紅利中的兩成相贈,每想到關於“四海聚”日進鬥金的傳聞,伍安福心頭都一片*熱而分外賣力。隻是這“四海聚”的掌櫃王思源雖然年輕,為人卻極是老道圓滑,每每都是俯首帖耳、陪盡小心,卻叫他準備好的滿腔邪火無處發泄。但今天這王思源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不僅將自己預定的雅間“春華廳”改讓給他人使用,在麵對自己的責問時竟不冷不熱地說什麼顧主未按約定的時間到來,即視為自動取消預約,這是“四海聚”開張第一天就明確的規定!
“本公子不聽你這套廢話!”伍安福咆哮道,“今日拿不出一個說法,本公子便一把火燒了你這破樓!”
“伍公子好威風,好煞氣!”樓上傳來一把隱現冷意的聲音,卻是秦瓊緩緩走下樓來,“卻不知小店有何不妥,竟使公子惱怒至此?”
“你又是何人?”伍安福雙眼一翻,冷笑問道。
秦瓊抱拳,微笑道:“在下秦瓊,忝為此店東主。”
“秦瓊?莫非便是那齊州的什麼‘小孟嚐’?”聞秦瓊之名,伍安福極為不屑地道,“本公子卻也聽說過你的名字。隻是不知你有何德何能,竟妄稱什麼‘平生未睹孟嚐顏,便稱英雄也枉然’!難道本公子非要到齊州去拜會過你,才有資格稱為英雄嗎?”
秦瓊搖手道:“什麼‘平生未睹孟嚐顏,便稱英雄也枉然’,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抬舉秦瓊,聊作戲言而已,秦瓊自己卻從不敢已此言自誇。”
伍安福將手一揮:“秦瓊,我也不與你羅唕。今日你‘四海聚’店大欺客,本公子還是那句話,拿不出說法,當心你這‘四海聚’難保!”
秦瓊麵色轉冷,後退一步道:“伍公子此言差矣,方才王掌櫃已說的清楚,預定雅間的顧主未按約定的時間到來,即視為自動取消預約,這是“四海聚”開張第一天就明確的規定。凡來過我‘四海聚’的客人無不清楚,伍公子若不相信,盡可出去打聽。若非如此,‘四海聚’任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