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辰以為從此和尹安便是相見無期,卻不料在大學開學後的一個月,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找到他,而那時,他已經隨著父母搬離了原來的城市,住在考上大學所在城市裏的一個小區。
當警察拿著一張照片給他時,刹那間,他震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手指冰冷,顫抖的厲害。他多怕,她會因為少不更事,或者性格中的衝動而闖出任何的事情。
“她......怎麼了?”他問,壓抑不住自己變了調的聲音。
警察看了他一眼,問;“你認識她?”許慕辰僵硬的點頭,從沒有這一刻害怕過,怕從這個陌生人嘴裏聽見任何會令他害怕的消息。
“兩個半月前,在H市的一條高速公路轉彎出,發生了一場車禍,重型機車和大貨車相撞,在那場車禍中,我們發現了她和一個男生,然後一起送進了醫院,直到一個星期前,這個女生才清醒過來,卻喪失了記憶,不記得這場車禍,卻記得一個叫許慕辰的人,所以,我們查到了你。
車禍,失憶,蘇醒。
他像經曆了一場從死到生的過程。
卻記得一個叫許慕辰的人。這一句話,讓他的心狠狠的顫了顫。
“那一起送進醫院的男生呢?”他直到那一定是林陌,難道也失憶了麼?
“不知道,在進醫院的一個星期後就不見了,至於其他,我們也不是很清楚。”
他必是被林家的人發現後帶走了,許慕辰想。
警察走前給他留了醫院的具體地址,再三告誡讓他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過去,其實不用任何多說,他早是迫不及待的到她身邊。
從小到大,她從沒有離開他這麼久,原以為有林陌在身邊不用多擔心,可如今,她隻是一個人,並且是一個失憶的病人。
卻不料到,許媽媽激動並嚴厲的製止。
她說:“許慕辰,當時的事你也看見了,她注定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她會毀了你,我絕不允她進許家的門。”不管他如何的為她辯護,不管他如何的為她解釋,許媽媽卻依舊始終堅持。
她說;“許慕辰,隻要有我,就絕不會有她在。”
他厲了臉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個毫無愛心並且鐵石心腸的女人,怎麼忍心她獨自一個人在冰冷的醫院。難道,她受的還不夠麼?以為從此可以幸福,不惜花盡心思,最後卻仍不如所願。
“如果真的不準她回來,那麼,我便和她離開。”他態度決然,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總之一句話,他絕不會棄她於不顧。
在他的決然下,許媽媽終究還是妥協了,她說:“讓她回來已是我最大的極限,但必須是許家養女,你妹妹的身份。”
在所有的轟轟烈烈歸都消散之後,安最終安安靜靜的成了許慕辰的妹妹。
失了憶之後的尹安像是一種重生,變了性格,不再是以往的囂張乖戾,變的安靜而美好,笑起來的時候彎下眼睛,明媚的模樣,在家裏修養了一年她轉到許慕辰所在大學裏的高中部,並且變的愛學習,且十分乖巧。
就連許家的父母都覺得不可思議,曾經那麼叛逆的一個人,怎麼會在突然間脫胎換骨,可每日見到的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他知道她並喜歡和他的父母一起住在家裏,所以每日拚了命的學習,連跳三級,隻為早日畢業,爭取可以盡早盡快的照顧好她。
如今,她不叫尹安,叫遲小米,是許慕辰給重新取的名字,她的身邊隻有許慕辰一個人。
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偶爾她會惡作劇的整他,他亦是慣性的寵溺和溫柔,從不舍大聲罵上一句,唯一讓他覺得擔憂的便是她乖巧的表象下,又是自閉的,封鎖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臉上也時常會出現憂傷而落寞的神情,對此,他無能無力。
盡管這樣,可卻不妨礙他們美好又單純的生活。
直到林陌的出現。
他像個幽魅,在消失了一段時間之後又突然出現,他們毫無準備,猝不及防,隻能任由他生生的打亂了他們原本的生活。
許慕辰從沒有像這樣恨過他,曾經他以為他是可以帶給尹安幸福的人,可後來的一幕幕,他給的幸福終是比傷害要多,在她重新生活後,他又這樣突兀的出現。
雨停了。
抬起頭看向外麵的世界,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空氣裏有一股濕潤的氣息。
低下頭去看她的臉,如今的她已漸散去了曾經的尖銳,睡著的時候很安靜,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嘴角圈上還有細細的絨毛,像一個惹人憐愛的嬰兒。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手臂早已麻木到沒有知覺,他稍微一動,怕不小心會驚醒裏懷裏的她。
究竟是尹安還是遲小米。不敢再想,以後不敢再想,索性閉上眼睛。
“許慕辰。”她動了身體,坐起來,語氣是剛睡醒的模糊,臉上卻有倦色。他睜開眼睛,身體和手臂卻動彈不得一分。
“他走了麼?”她問,目光複雜。許慕辰的心沉了沉,點點頭算作回答。
“許慕辰,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很長。”她坐到一邊,手指絞在一起,語氣很是深沉。
他的心像是被提到上來,不得安生,在最深處的恐懼一點一點聚集起來。都記起來了麼?
他曾經問過醫生她是否會有再恢複記憶的時候,當時醫生說;如果遇見很強烈的刺激,或許能記起也不一定。那麼,現在都記起來了麼?
“夢裏有什麼?”他緊張的咽著口水。
不管多久,隻要遇見和她有關的事,他總是會回到最初忐忑,像不諳世事的青蔥少年一般。
“夢裏有你,有唐藍,有林陌,有尹安,有許多的人和事。”她輕輕的說。
仿佛還在想著夢裏發生的一切過往。原來,真的有尹安,
可是,很難想象,乖乖女遲小米竟是曾經飛揚跋扈的尹安,還有那段太過囂張的歲月,可盡管那樣的歲月是生動的,卻在經曆過這兩年後,如今回過頭,居然覺得當初的生活是千瘡百孔的,每一步都走的那麼費力。
胸口一窒,悶悶有些疼。
那些,畢竟曾都那麼深刻。
“許慕辰,最懦弱的一直都是你,何必非要站在身後。”她說,目光深沉,有些哀痛。
他仰頭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她的話似若有深意。何必非要站在身後,他苦笑不已,該怎麼說,站在身後隻為讓她需要回頭時就可以看見他。以為夢醒後的遲小米又會成為尹安,可真的是這樣麼?她剛才的樣子又不似當初的尹安。
翌日早起許慕辰就看見已經起床做好早飯的她。就連許家父母都吃了一驚。
在飯桌上,她忽然就站起來,大家仰起頭愣愣的看著行為奇怪的她:“許爸爸,許媽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這麼多年的照顧,謝謝你們包容我的不懂事,謝謝你們一家一直為我做的一切。”她退後一步,深深的彎下腰。
許慕辰握著杯子的手不斷收緊。是在告別麼?
許爸爸反應過來後,起身拉了她,緩緩的說;“其實,我們也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他說的話並不假,這麼多年,若沒有一絲情分是假。
而人多少是有私心的,當成自己的孩子,事實卻並非真是自己的孩子。
她輕輕的笑了,轉過頭看著許媽媽,真誠的說;“許媽媽,如果以前你對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請你多多包容,更謝謝你的包容,今後,我盡力坐到讓你喜歡。”
她說不出話,一股熱氣一直衝到了胸口,險些掉淚。當初是真的想過要好好對這個孩子,動機不對麼?還是當時的她太極端。 然,這兩年她的變化,她是看在了心裏。
其實,有心結的或許是她,怪她把自己的兒子的心都搶了去,甚至不惜要離開她這個母親。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許媽媽裝作生氣的說。
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一個人去邁出一步呢?許慕辰想。可若是當初的尹安,絕對不會是這邁出第一步的人。
“小米。”他遲疑的喊。
兩年來的第一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叫她什麼。
轉過頭,迎著光線,她的目光明亮,輕笑著問;“很奇怪,是不是?”她的敏感一如既往。
許慕辰點頭。
“其實,這個世界上,真正有關係的人都未必肯對你好,何況沒有關係的人呢,所以,不該感謝麼,不管什麼關係,至少對我好,這是事實。”她說。
這些現實透徹的邏輯的確是尹安的,可這明媚的態度,卻是尹安不曾有的。難道一個人失了憶後也會失掉曾經的某些性格麼?
不知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還是她毫無意識的自言自語,她接著說;“何必非要追究那些細枝末節呢,沒有非要對自己的好的人,沒有非要讓自己滿意的事情,很多的事情都不是個人所能決定,何必搞的憤世嫉俗,累自己還饒了他人。”
許慕辰還來不及驚訝,頓了頓,她接著說;“過去的尹安,就是太把自己困在了黑暗的地方,其實朝著有陽光的地方,自然會看見明媚的事情,然而,她不肯,固執的覺隻有在自認為的黑暗地方才安全。”
“其實,有許慕辰在的地方,才最安全。”曾經困擾了尹安十七年的事情,就在一個晚上,遲小米就想的透徹了。
其實,讓她想透徹的是許慕辰。是許慕辰這些年傾盡所有,一無所獲卻仍然美好的樣子。
“許慕辰,我去和路幽說昨天的話不算數,可好?”臨到分別的路口,她回過頭看著他。
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可她已經狡黠的笑著跑開了。
下一秒,用驚喜若狂來形容想來也不算過分。
或許他會誤會吧,她想,可是路幽卻並非許慕辰想喜歡的人,既然這樣,她又何必非要她和他一起呢,事情由自己而起,自當由自己去結束。
若以後他遇見了自己的想喜歡的人,她會怎樣呢?想來,也是會舍不得的吧,誰知道呢,那還有些遙遠,不是麼?在操場上,路幽看著她,神色淡然,開門見山的問;“遲小米,許慕辰要你和我說什麼麼?”
她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短發,有些歉意的說:“是我要和你說,讓你做我嫂子的事情,不算數。”
路幽變了臉色,問;“遲小米,說出去的話豈有收回來的道理,何況是許慕辰自己點了頭的。”
“許慕辰本不是我哥哥,你怎麼會是我嫂子呢。”她說。
路幽眯起眼睛,她話中若有深意;“遲小米,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不是我嫂子,至於還是不是許慕辰的女朋友,是你和他的問題。”吃小米說。
“許慕辰不是你哥哥,那是你什麼?”路幽譏諷的問。
“許慕辰從來就不是她的哥哥,許慕辰是喜歡了她十餘年的男子。”路幽和吃小米一起回過頭,是沈繁畫,一如既往的優雅,從容。
“我勸你還是算了,世上的男子並不止一個許慕辰,何必心心念念不會屬於自己的人呢。”她說,含著笑意。
她怔怔的看著她。仿佛這些話不該由她說出。
“路幽,他永遠不會喜歡你,不管你用哪一種方法,所以,別把自己弄的太狼狽,適時收手,還不失優雅。”沈繁畫看著眼前貌美的女生,多像是曾經的自己。
最美的四個字;適時收手,不失優雅。她是到最後輸的一點不剩的時候才明白。有些遺憾。
但總歸還年華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