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實話,楊名的父親是警局高層,兒子做出這樣丟臉的事,若是我再說出他與酒吧老板娘混在一起的真相,豈不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添油?
於是我選擇保持沉默,聽他繼續訓了一堆話。
楊名並沒有逃脫責任,他被拘留在警察局裏,他父親於次日早上來我家拜訪。
我曾經在校長室裏見過他一麵,他一直是個很威嚴很高大的男人。
“楊名打人並不是為了你吧?”他開門見山地說,“我翻了他的書信筆記,他一直在和一名叫倪亞的女孩子來往。”
我很難為情,像是自己做錯了事,低頭把倪亞的身份說清。
他那麼冷靜精明的一個人,居然聽到目光發直嘴巴半張。
“楊伯父,對不起。”我很羞愧,不錯,我們這些孩子做事荒唐,的確讓大人丟盡顏麵。
“這件事不怪你。事實上,我還要謝謝你,昨天晚上多虧你守口如瓶,為我保全了最後一點麵子。”
他臉色灰白地向我告辭,不知怎麼的,背景特別無奈憔悴,看了叫人很傷心。
幾天後開學,我麵無表情地去上課。
那裏的空氣很冷,楊名沒有來上學,他父親替他辦理了轉校手續。
“這孩子在假期裏生了一場病。”我聽到他對校長說,“需要靜養些時間,康複後我們準備把他轉到另一家私立學校。”
很多女生為此難過,三樓廁所裏不知又要灑多少眼淚。也好,如果楊名那麼憔悴蒼白麵若死人地來上課,恐怕廁所的牆壁會變成湘妃竹。
紀芸沒有去成美國,估計那天夏平把她一口回絕到底,她冷冷地看我,正式與許安安結成仇季聯盟。隻有杜雅玉活潑依舊,而且越來越喜歡我,因為我開始安靜地聽她的廢話,不再像以前一樣極不耐煩。
兩星期後,事情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杜雅玉問我:“有人說楊名轉學的原因是在寒假裏為你打架鬧事,有沒有這回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句話是名言,我深深記住了,無動於衷地自己咽下去。
說就說吧,哪怕到處眼光像是毒劍。我早就說過,同窗不是同床,時限一到,大家各自四散紛飛,誰還管得到誰。
我現在學會了沉默地微笑,把各門功課讀得滾瓜爛熟,老師們很喜歡我,因為我雖然還是短發大襯衫,可骨子裏變成了最溫順聽話的好學生。
而同學們離我越來越遠,除了杜雅玉,所有人都換了副麵孔,偶爾我與他們擦肩而過,不用轉身,也可以聽到身後竊竊私語一片。連王興榮也露出懷疑之色,問:“絡絡,你和楊名的退學沒有關係吧?”
我鬱悶至極反而變得冷靜,半仰起頭,冷冷的,懶於解釋,可到了晚上,我寫了無數EMAL向夏平訴苦抱怨。最後,我寫道:真沒用,原來到了關鍵時刻,我們是一群膽小鬼,囂張跋扈。如楊名隻會用拳頭向不相關的路人發泄,而我平時口舌伶俐,臨事前也不過是個束手無策的笨小孩。
他馬上回信過來:絡絡,一個人的力量總是很弱小,可是你還有我,請一定要相信,有我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會太糟糕。
看了這話我微微地笑,此時夜幕沉沉,想必大西洋彼岸已是清晨時光,我可以感到他一定坐在有太陽的地方,對未知的前途充滿信心,分手前我曾鼓勵他要放開胸襟,現在他以真誠保證給我溫暖的支撐。
我想我是真的很幸運,有夏平在,所有的事情終會過去。在最陰冷黑暗的時候,我們所需要的也許隻是一隻溫柔的手,又或許前路漫漫難以預料,可有了這麼一個人,他就是我的異地陽光。
隻是從此後我像換了一個人,常常沉默,不再多話。這樣的情況用倪亞的話來說,我終於是內傷複發了。而我卻有另一層的感觸表達:也許所有的房間都會照得到太陽,或多或少,可是,再窗明幾亮溫暖如春的房間,也總會有陽光曬不到的陰暗角落。
這話雖然是有感於倪亞,對我自己,同樣有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