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與其說是表揚不如說是在提醒,可惜我不是王興榮,被稱讚一句就能把注意力轉移過去,雖然努力忍了氣,可我仍是怨怨地說:“夏伯母你過獎了,我哪裏聰明,我不過是敏感了點,眼高手低,對許多事情都無能為力。”
“你這孩子。”她無力地笑,不說話了。
幸虧她沒有說什麼你還小長大了自然明白之類的話來敷衍我,在搖晃的車廂裏,我漸漸沉默下來,夏伯母現在心裏也不好受吧,她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其實是在保護自己的自尊,我又何必這麼義憤填膺地非要把一切搞個水落石出呢,這麼想著我心裏頓生歉意,偷偷地去拉她的手:“對不起,夏伯母,我以後再不敢放肆了。”
她扯了扯唇角,大概是想笑,可還是沒有笑出來。
把她送到了家,我特地留下不走,坐在沙發上陪她說話。
“還是生女孩子好。”她輕歎,“又仔細又貼心,不像男孩子一樣粗心大意。”
我訕訕地低了頭,其實我並沒有幫她什麼,我隻會添亂讓人操心。
一個星期後,楊名打來電話,問:“絡絡,你看到倪亞沒有?如果有,請告訴她我在找她。”
“看到了又怎麼樣,沒看到又怎麼樣,你們的問題關我什麼事?”我沒聲好氣,這兩個人無厘頭得很,估計又是以吵架來增加情調。
“絡絡,我心情很不好,她失蹤已經有三天了,我昨天才知道,雅客吧居然換了店主,可她從來沒有告訴我。”
“是嗎?”我終於聽出不妥,倪亞竟然棄店而去?苗頭仿佛不對。
“是的,她想離開我。前一段時間她就說我們永遠不會有結果,我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想不到……”他的聲音苦澀艱難,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我在聽筒這邊卻是麵無表情,我早已看穿,楊名根本與我同類,我們都喜歡那些得不到、不相配的人,仿佛這樣才能滿足虛榮心與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在那頭絮絮地說了許多話,我一味裝腔作勢唯唯諾諾,其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雖然此刻他痛不欲生甚至淚流滿麵,可或許在幾年以後,若有機會重遇,他未必能再認出倪亞。
掛了電話我仍堅信不移,這一段感情中倪亞始終是清醒的,所以她知道何時該進、何時該退,這一點,與蘇楓很相同。
當天夜裏我有些睡不著,不斷在床上翻來覆去,湯姐以為我感冒了,出去進來好幾次,把床頭櫃上的燈打開,逼著我喝熱水量體溫。
此時,突然樓下門鈴響了,我坐在床上,聽到湯姐腳步踏踏地下去開門,在外麵絮絮說了一會兒話,又踏踏地上來,走進我的房間。
“絡絡,外麵來了個警察,說有要緊事問你。”她緊張地看著我,一臉“你又幹了什麼壞事”的模樣。
我摸不著頭腦,坐起來穿好衣裳,慢慢地下了樓。
客廳裏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瘦削的麵孔,眼睛淩厲得像是能傷人。
“季纓絡嗎?”他問。
“是。”
“楊名是不是你的同學?”
“是。”
“今天楊名是不是給你打了一下午的電話?”
“是。”
我一連串地回答下去,越說越害怕,仿佛要出什麼事,果然他冷冷地說:“今天晚上八點,楊名砸爛了雅客酒吧,還動手打傷了人,他本人喝得醉醺醺,又哭又笑。我們檢查了他的手機,發現之前他隻給你一個人打過電話。”
“……” 我呆在原地,想不到他真會為了倪亞去發瘋。
半天,我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這事要不要緊?會不會坐牢?”
“這時才想到有法律的存在?”那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皺皺眉頭,歎,“你們這些孩子在想什麼?這麼年輕就戀愛,還弄得在公共場合要死要活。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客人被碎酒瓶濺到眼角,差點瞎了眼。做這種蠢事時,你們怎麼就不想想生養你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