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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已經晚了,我隻覺渾身力氣外泄,由那個小小的創口,流失而去,我無比恐懼,甚至忘了疼痛。

如一隻癟了氣的皮球,我漸漸神誌昏迷,他卻突然停下動作,俯身在上看我,麵上猶豫不決,反複沉吟不定。我早已眼花魂散,朦朧裏仿佛見到他唇上殷紅,點點滴滴都是我的生命。

我突然頭暈,隻好閉上了眼睛。

在此時,卻有溫濕的液體濺到臉上,他抬起我下巴,把一樣東西硬塞進我嘴裏。

本能地,我張開嘴,任一股腥甜汁水湧進口中,開始的時候,我嗆了一下。

“慢慢來。”他說,捏著我的頜,引導我吮吸吞咽。

那是鮮血,他的鮮血。待我再有些力氣,睜開眼來,可以看到他腕上的傷口,正汩汩流出紅色。鹹、甜、濃、鬱,血液原來是這樣的東西,我隻覺自己慢慢地無法控製,雖然心裏厭惡著,身體卻渴望地湊了上去,含住那脈井源,深深汲取。

不一會,他縮回手腕,但我的唇仍連在他傷口上,他用力扯我,如同拎著隻蛆從腐肉上剝落,一抖手,把我拋在一邊。

我仰麵倒在地上,腹中鼓脹,喘息咻咻,仍是意猶未盡。

他也在喘氣,麵色更白,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問:“你冷不冷?”

冷?喝進去的鮮血明明是溫熱的,從那個男人身上流出,說不定還混雜著我自己的成分,我能感覺到它在我身上蠕動,一寸一分,似乎正漸漸變得冰冷,冷到如雪刃刺人。

我抱住身體,在地上翻滾起來,體內一截截地,仿佛已在結冰。

“冷,”我哭泣,哀求他,“救救我。”

沒有人伸出手來,周圍一片死寂。

我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要死了,這感覺比剛才被吸盡血時還要深刻鮮明,但痛苦並沒有引導至死亡,我的神誌越來越清晰,一寸一分,分明感到自己的變化。飽脹在胸中的水分如同自己生了腳,在四下飛躥,每到一處,便用冰淩殺個血肉模糊。

“啊——嗯——”耳邊有人在嚎叫,卻是我自己在大聲呻吟。

我在冰寒尖痛中沉浮磨難,死去活來,不知過了多久,等再一次立起身來,是在那個男人的攙扶下。我渾身無力任他擺布,他將我靠放在一塊墓碑上,然後,從身上摸出把鋒利的匕首,過來整理我的長發。

“多麼美麗的頭發!”他再一次稱讚,不住用手掌襯起細看,“閃著重重藍影,這頭發簡直是有自己的生命!”

我哪裏還有力氣理會,渾身由裏至外冰涼空虛,眼神無助地看他,欲哭無淚。

“是不是很冷?”他問我,“餓不餓?”

餓?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種搜腸刮肚難受的空虛是餓,立刻拚命點頭。

他放下匕首,神秘一笑:“等一會,我會送你禮物。”

他走了。不,準確地說,他躍身走了,體輕如燕,在林中飛躥,每一跳起,要過很長時間,才下地換力。

黑夜籠罩住我,抬起頭來,滿眼星辰明月,再往四處打量,我是坐在墓石堆裏,星星磷火在遠處上下飄蕩,暗淡清冷孤寂,可是,我卻並不害怕。

我覺得自己也像是一塊石頭,冰涼僵硬,可我的腹中蟲噬般地抓癢鑽心,似有一堆無形的小嘴在裏麵吸吮尋食,它們遍覓不到,便露出細小的牙齒,一點點的叮咬狠刺,我熬不住,痛苦地呻吟。

等他回來時,我已在地下翻滾,手指摳著石塊,幾乎要折斷成節,麵孔在粗石上狠狠擦過,也不知道會有疼痛。他不是一個人,手裏還抓著一個年青人。

見我瘋狂,他放下獵物,俯身來問:“你覺得怎麼了?”

我哀哀地叫,聲音淒厲,雙手亂抓亂舞,無法回答出一個字。

“別急。”他安慰我,一把將身後那個悚悚發抖的人拉過來,擰起他頸子,如別轉隻雞頭,扭送到我麵前。

“乖,喝一口。”他說。

我哼聲睜眼,看了一看,又閉上眼睛不肯。

他怒,猛伸過頭來,自己露出尖利長牙,一口咬上去。那人痛聲大呼,四肢拚命掙紮,鮮血立刻噴灑在我們臉上。

“張嘴!”他暴喝,用力擰著他。

我緊咬著牙,唇上卻已感到了那股液體,血香刺激得我渾身發抖,不由自主,嘴微微張開條縫。

他滿意地笑,手上使勁,那可憐的人大聲慘叫不絕,鮮血噴得我一身。

有幾滴濺進嘴裏,觸在舌頭上,立刻自己滾下喉去,鮮美溫熱得令我再也忍不住,不知不覺張了嘴,堵上去,“咕咚咕咚”地狂飲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