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 3)

大廳裏,站了一個人,背心朝外,我進去時,隻能看到他挺秀的背影,一定是個外國人,中國人不會有這樣的寬肩長腿,把一襲簡單的淺色夾克衫穿得不知有多舒服養眼。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

果然,白皮膚,棕紅色頭發,俊美如阿波羅,最叫我驚豔的是他有一雙苔綠色的眼睛,如此深邃濃麗,叫人看了動心。要是莉莉安在這裏,一定會笑我花癡相,但我從小便喜歡綠眼睛的男子,純屬於私人怪癖,記得當初第一次被媽媽看到我同辛僻西逛街,驚得她差點心髒病複發。

“咳。”司機在一邊裝咳嗽,我一驚,總算清醒過來,忙收起目瞪口呆的模樣。

“嗨。”那人微笑,齒白唇紅,我幾乎又要流口水。

“啊……你……你好。”我說,慌手慌腳,司機見了也笑。

“你可以叫我亞索。”他說英語,伸出手來,手指修長秀麗。

“戴祺祺。”我說,忙與他握手,不敢用力,輕輕點一記。

“小姐也是收到請帖的客人吧。”他說,“請問這裏的主人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我納悶,“我不認識薩賓娜,請問你可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啊,我也沒有頭緒呢。”他說,離近了看,眼珠實在美麗,如純色無瑕的翡翠,做他的女朋友一定非常幸福,可以經常欣賞這種豔麗的目光。

“主人有事出去了,請兩位在這裏耐心等待,晚飯時她會出來歡迎你們。”司機欠欠身,“容我先去找管家。”

留下我與美男獨處一室,這麼好的機會,可惜,我定下心來後,又想起辛僻西啦。

城堡的房間真是寬敞,尤其是在安靜的時候,簡直有空闊無人的感覺,我搓了搓手,看了看亞索,他始終微笑。正在尷尬,幸好此時有腳步聲傳來,尖跟的皮鞋底,“的的”清脆悅耳。

“對了。”亞索突然精神一振,笑,“請允許我向你介紹一個人。”

“亞索。”那人已走近,是個黑長發的女子,皮膚雪白如吹彈可破,穿一襲黑長裙,薇拉王的新款,雪紡加毛皮,豔光四射如明星一樣。

“這是誰呀?”她靠在他身上,聲音也是冷豔型的,問,“是不是主人?”

“不,這位也是客人,戴祺祺小姐。”他柔聲解釋,一手攙了她的纖腰,向我笑,“伊麗莎白,我的未婚妻。”

“你好。”我忙伸出手與她相握,一邊偷偷打量她的打扮。乖乖,真是美麗耀眼到了十二分,尤其是她的頭發,黑汪汪瀑布似的一波秀發,映出藍光,妖媚過身上的名貴衣飾。

“你也是客人呀。”她狹長的眼睛一轉,對未婚夫說,“你們都是客人,隻有我是不速之客。”

“麗莎。”他寵溺地,喚她小名,“你有時太過多心。”

麵對這般登對的情侶,我簡直是多餘的電燈泡,自己低了頭,借著看牆上的一幅畫,避了開去。暗暗地,又在心裏痛罵辛僻西,千刀萬剮的王八蛋,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看人家的恩愛調情。

他們還在說話,蜜語甜言地貼在一起,我看了心堵,實在無聊,找了側門逃出去,在花園裏逛了一個下午。

晚上時終於有人來找我,一個製服筆挺的中年人,麵目嚴肅:“薩賓娜小姐請您去餐廳。”

我隨他進了房間,進門處,一個紅衣女子灼灼地看我,伸出手:“你好。”

“嗨。”我忙握上去,看她,我的天,什麼化妝?明明二十多歲的年紀,麵孔上粉擦得陰沉沉的白,畫深黑色眼圈,描腥紅的唇,像舞台上頹廢妝的名模,身上倒是熱情的紅絲絨裙子,式樣古樸,仿佛是條古董貨。

“戴祺祺?”她笑,不過是唇角一挑,做個樣子。

“不錯,是我,請問你是……”我疑惑,與她手接觸時,冷冰冰的,這女子穿得太少了。

“你不認識我?”她說,眼光如嵌了釘子,始終牢牢跟著我,半天,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朱姬。”

“什麼?”我實在聽不懂,問,“抱歉,我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見過你。”

“無所謂。”她收了手,麵上毫無表情,如一副油畫,美而平板,“先入座吧。”

她讓開去,令我又看到其他人,下午時所見的那雙情侶仍在房間裏,亞索手裏一杯香檳酒,遙遙向我舉杯。在他旁邊,立著個黑衣陰鬱的男子,我看他時,他也在看我,黑頭發黑眼珠,但不像是中國人,尤其他那雙眼睛,充滿誘惑魅力,然而當他看我時,裏麵隻有滿滿的嘲諷。

我皺眉,雖然他很漂亮,有著可以奪人魂魄的一種美貌,但,第一眼起,我就不喜歡他。

餐桌是長方形的,我第一次坐在這樣長的桌上吃飯,眼光穿過桌麵的花卉盆栽,幾乎看不清別人在做什麼。

事實上,薩賓娜隻請了我們三個人做客,而那個黑發男子,她介紹說:“我的丈夫——笙。”

“你好,笙。”我說。

他莫名其妙怪笑起來,聲音“桀桀”地,嚇了我一大跳。

“親愛的,別見怪。”薩賓娜解釋,“我丈夫很欣賞你。”

這種欣賞方式?我苦笑,這大約就是法國人的幽默,記得出發時,莉莉安曾提醒我,法國人最喜歡說些嘲諷的笑話,也許並無惡意,這隻是他們的一種交流方式。

“亞索先生。”薩賓娜轉頭去看亞索,“我沒有想到你會帶朋友來,我記得請帖上隻請了你一人。”

乖乖,我表麵不動聲色,暗地裏吐舌頭,好大的規矩,怪不得那個伊麗莎白說自己是不速之客,這個薩賓娜也太過認真。

“抱歉。”亞索在椅上略略欠身,“我以為這隻是個晚會之類的活動,況且,我不想在聖誕節與未婚妻分開。”

“哈哈哈。”笙在桌那邊突然仰天大笑,這次,實在是不禮貌,連亞索也皺了眉。

“有什麼問題嗎?”亞索漲紅臉,站起來,“如果主人不歡迎,我可以和麗莎一齊離開。”

“沒什麼。”薩賓娜微笑,她立起來,走到笙的旁邊,按住他肩膀,“亞索先生,你太敏感了,我丈夫是個藝術家,不拘小節慣了,說話不周到的地方請你原諒。”

她招呼眾人:“來,今晚我叫人做了特色鵝肝醬。”

縱然如此,一頓飯吃得悶悶不樂,麵對兩雙神仙般的情侶,我也失了胃口,看著盤中的紅酒鵝肝,食不下咽,唉,僻西現在在哪裏?我不在他身邊,他會不會去找那些金發的洋妞?

晚飯後,薩賓娜請我去陽台一坐,她穿著長長及地的裙子立在黑暗中,仿佛是夜色裏的一抹陰影。

“嗨。你好。”我打起精神同她交際,問,“住在這麼大的城堡裏,半夜起來會不會害怕?”

“我們還是不用廢話了。”她做了個手勢,淡淡道,“朱姬,你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什麼?我怔住。

“你喜歡綠眼睛的男人?”她咯咯地笑,問,“但你不知道為什麼,對不對?”

“嗨。”我舉起雙手,“小姐,你是不是有些誤會了,或許那位亞索先生的確俊美,但我隻存有欣賞的態度,並沒有別的想法,你切莫想歪了。”

“不止是他。”她一甩手,“難道你現在的男友不是綠眼睛?朱姬,我知道你為什麼有這種愛好,如同亞索喜歡黑頭發冷麵孔的女人,可你們為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話說得口氣激烈,我吃驚地瞪著她,這女人大約在古舊的城堡裏關得太久,以至於神誌不清,我想我還是與她少說為妙。

“今天好累呀。”我打著哈哈想溜之大吉,“你的房間裏實在安靜,保準我頭一碰到枕頭便要睡著了。”

“慢。”她冷笑,“別敷衍我,朱姬,我等了這麼久才找到你,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話還沒說完,我隻覺眼前一花,她人已經衝到麵前,手指尖尖,塗著豔紅甲油,按住我的肩:“我就不相信,你們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啊。”我失聲叫,她的動作怎麼這麼快?還有,這女人是不是瘋了?胡言亂語些什麼?老天爺,讓主處罰我吧,為了一張免費機票便自動送上門,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裏,就算她殺了我也未必會有人知道,不,僻西知道我來了,可他現在在生我的氣,看來我還是沒救了。

她的手像鐵掌,牢牢鉗住我胳膊,且手心冰冷,我是嚇壞了,嘴裏一連串地說:“小姐,別這樣,我們無冤無仇……”

“看我!”她喝,眼睛盯住我的眼睛,“朱姬,才幾世沒見,想不到你變成這麼個蠢模樣,笙果然沒有說錯,輪回不過是騙人的東西。”

搞大了,轉世輪回?我瞪著她,覺得好笑,可是又笑不出來。

怪不得大宅門裏恐怖事件多,人關在華麗深鬱的房子裏遲早會異想天開與現實脫節,這女人居然跟我說到前生?我拚命地咽唾沫,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好。

“抱歉。”有人低低說,是那個綠眼睛的亞索,他站在身後,奇怪地看我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沒有。”薩賓娜說,總算放了我。

“我隻是想找一個地方吸煙。”他舉了舉手裏的雪茄,微笑,“麗莎說最討厭我在她麵前吞雲吐霧。”

“哼。”薩賓娜冷笑,睨他,“亞索先生真是多情種,左一個麗莎右一個麗莎,可惜,不知道這種癡情能維持多久?”

咦,她又挑他的刺啦。我頭大,女人的確不能嫁給行為怪異的老公,看她副嘴臉,真正是挑剔刻薄。

“兩位慢慢談,我先走一步了。”我溜。

“請允許我陪你一道走。”亞索也機靈,向我一笑,“戴小姐你介意嗎?”

怎麼會?同這樣俊美有禮的男子一起說話,樂趣勝過尖刻怪異的女主人多多。

他是一個真正的紳士,一直送我到房間門口。

“戴小姐,我有一個疑問,不知道你是否與我觀點相同。”

“什麼?”我問。

“為了一封聖誕請帖,我們來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可是,你看,城堡裏總共隻得我們幾個客人,他們似乎並沒有舉行舞會的征兆,況且主人言語突兀,舉止失常,就我個人的意見,戴小姐,繼續留在這裏是很不明智的。”

“我也這麼認為。”我說。

“我明天一早會帶著麗莎不辭而別,至於你,戴小姐,請接受我的忠告,盡早離開這裏吧。”

“我會考慮的。”我拚命點頭,剛才薩賓娜的話已經嚇到我,她精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