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瞪他,身上穿了如父親一樣的四品官服,原屬於唐泯的一切大概也都歸於他名下了。
“陳守規,你忠心為國,皇上也是知道的,隻是唐泯一事雖是為了成全國體,也實在虧待了老臣,如今你已獲其位,我要你今日在堂中立下誓言,從此善待唐府後人,一段恩怨就此了結。”
“小臣遵旨,小臣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國家,今日在此指天而誓,從今以後,絕不為難唐府之人,無論唐家小姐對我做什麼,小臣決不見怪。以慰唐泯在天之靈。”
唐流吃驚地看著他,不知不覺站了緩緩起來。
“你說什麼?”她一字字道:“我爹爹怎麼了?”
“唉!”陳守規一臉悲傷,以袖掩麵長歎:“唐大人昨天晚上在獄中舊病複發,竟去世了。”
唐流隻覺頭上如晴天打了個霹靂,無數火星從頂上散開。那個慈愛正直的人竟去了,連最後一麵也不讓她見到,往日的親溺教誨湧上心頭,她撐不住,幾乎要跌倒,淚流滿麵,秋草般瑟瑟發抖。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但你父親身犯重罪,本要發配邊疆,這樣一來,倒省去了他奔勞之苦,對他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呢。”太後見她如此難過,不覺勸道。
“小臣心裏也難過得緊呀!”陳守規貓哭耗子,滴下眼淚,“唐老本是良臣,不過行事一時糊塗,每思及此,小人也覺心痛,定會好好善待他的後人。”
唐流狠狠地咬著唇,直咬出血來,他們一個個仁義親善的樣子,仿佛是唐府大逆不道,還要他們來原諒寬容了,她本不過是個弱女子,一切都由他們說了算,這裏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我的侄兒熏呢。”半天,她從嘴裏擠出句話。
“他就在廳外。”陳守規有些得意:“小臣早知唐姑娘最疼愛這個孩子,我已把他帶來。”
唐流不理他,隻望向太後:“我要見熏”。
熏很快被帶來,他不過十歲大的年紀,有著烏玉般的眼珠,鮮花似的唇,一見唐流,便撲了過來:“姑姑,我想死你了。”
唐流迎上前抱住他,心如刀絞,這個孩兒本不是她的親戚,他父親殷祥本是唐泯手下的愛將,不幸英年薄命死於沙場,母親也悲痛殉情,留他在唐府,未想竟也不能保全。
“熏兒?”她柔聲道:“還記得姑姑最後一次見你怎麼教你的嗎?”
“記得!”他轉動著圓溜溜的眼珠:“姑姑說,天下之疆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帝王家的,為人臣子定要效忠於皇上。”
他的聲音稚脆有趣,連太後聽了也微笑點頭。
“那麼今天姑姑還要教你另一句。”唐流含淚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效忠於皇上,就是皇上的人,死也是皇上的鬼,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熏應聲,小孩子聰明伶俐,向來引人喜愛。
唐流拉著他小小的手,撫上他柔軟的發:“還有,熏兒,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你日後身為人仆,雖然效忠不了皇上,可也要記住這個道理,要對主人忠誠,不可為了一點利益出賣主子,為人所不恥。”
一邊陳守規聽了這話,臉上頓時訕訕的,有些下不了台。可又挑不出錯來,恨恨地看著她。
熏奮力點頭,那小小的麵孔純美得不似真人,唐流道:“你已經十歲了,是個男子漢了,不可再像以前那樣依賴大人,無論什麼事,就算是天崩地裂也要學會自己拿主意,知道嗎?”
“是的,姑姑。”他認真道:“熏兒很明白。”
“乖”,她俯身上前在他臉上吻了下:“熏,如果以後你有了自己的府坻,有了自己的家奴妻妾,一定要學會嚴厲駕馭下人,如同皇帝執掌朝政,你亦要懂得如何管教手下,要記住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犯了家規應視同觸犯國法般不可原諒。”
熏聽得奇怪,可仍舊聽話地點頭。
唐流不由憐笑:“傻孩子,你年紀太小,如何聽得懂呢,來來來,姑姑這就給你舉個例子…”。話未說完,已長身而起,從腰間抽出早備下的匕首,旋身向陳守規撲去。
那陳守規已在一旁聽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全未想到她會如此,大驚之下,奮力向後退去,一旁陪駕侍衛也竄了出來,可是還未碰到唐流的身體,已被削中手足,受傷倒地,陳守規倒也機靈,慌亂中回身從身後侍衛腰中抽出長劍,格手刺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