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偉輕輕一笑,眼神深邃:“從第一天知道這個人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從未放棄過對他的分析,我所需要的,隻是時間和確定他的犯罪模式。我就打個比方吧,如果說你們法醫是解剖屍體尋找真相的話,那麼我們心理醫生,就是解剖人的思維,異曲同工而已。”
1
出租車無聲地穿行在淩晨的安平市街頭。
似乎沒有人會去真正在意過一個城市淩晨四點多時候的模樣。這是一天中,黑夜與白天交接的時刻,放眼望去,整個城市的街頭空無一人,安靜之中竟然帶著一份如同鬼魅般的不真實。昏黃的路燈光依舊把縱橫交錯的馬路給照得透亮,而天空中卻已經隱約出現了一絲淡淡的魚肚白。
安平市公安局刑科所主檢法醫師章桐對淩晨四點過後城市上空流動的空氣有著一種近乎貪婪的迷戀,她說不出個中緣由,隻是在車停下的刹那,嘴角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刑警大隊偵查員張一凡是童小川身邊的助手,他早就看見了章桐乘坐的出租車遠遠地停在了警戒線外,便匆匆走近,來不及打招呼,神色嚴峻地提醒:“章主任,你終於來了,這次的事恐怕真的是和你有關了。”
章桐聽了,不解地看著他。
張一凡便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不到二十米遠的位置,白色的走廊燈光下,一長排靠牆的綠色皮質等候椅上正坐著兩位情緒激動的年輕女人,其中一個還在不斷地啜泣,所穿的衣服上隱約可以看到一些不規則的深色痕跡,她身邊則站著一名女警,時不時地低頭說著什麼。
“那兩個,左邊的穿灰色風衣的,就是報警人吳嵐……”
“吳嵐?”突然聽到這個名字,章桐心中不免一動,“不就是童隊的女朋友麼?”
雖然對女人莫名的直覺和記憶略微感到有些詫異,張一凡卻還是點點頭:“正是她,她打的報警電話,右邊那個穿紫紅色外套,情緒無法控製的,叫方麗,是大劇院的公關部工作人員,女警是派出所臨時叫過來的,以防萬一。對了章主任,我們童隊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章桐順手接過顧瑜遞給自己的工具箱,頭也不抬地扯了個小謊:“哦,我知道這事兒,他身體不舒服,去了醫院,估計是吃壞了肚子,李曉偉醫生正陪著呢,休息會兒就能回單位。說說屍體的事吧。”
三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大劇院寬廣的大廳。腳步聲和說話聲在大理石的走廊上不斷回響。
“這建築還真不錯。”環顧四周,章桐忍不住感慨。
“是啊,可是死了人就麻煩大了。估計明天這事就該成報紙的頭版頭條了。”顧瑜小聲嘀咕。
張一凡邊走邊說道:“死者叫柯誌恩,是大劇院特聘的調音師,在業內很有名,案發時,他正在大劇院內自己的工作間裏連夜加班對剛完工的曲子進行調音處理,準備供下個月的大劇院周年活動使用,和他一起在調音室裏的是那位方麗小姐,據說兩個人之間還是戀人關係。因為項目重大,而吳嵐,是市日報社的主任編輯,她和方麗是朋友,這一次,是應邀前來進行特殊采訪的,可能是準備來個‘頭條’吧。”
章桐愣住了:“等等,吳嵐不是搞法製報道的麼,什麼時候開始弄娛樂專刊了?”
張一凡更意外了,不禁嘿嘿一笑,脫口而出道:“章主任,看來你還是挺了解她的嘛。”
章桐自知失言,便趕緊解釋:“是李醫生告訴我的,他和你們童隊經常在一起吃飯。”
“她應該是升官了吧,前麵那起報道不是得了省裏的什麼新聞獎麼,我今天看的報紙。”說到這兒,張一凡不由得仰天長歎,“不過,話說回來,章主任,看來我也該去找個心理醫生交朋友了,近水樓台嘛,幹咱這一行的,有時候就覺得心裏特憋屈,尤其是看到……”
他沒說出‘死人’兩個字,但是章桐完全清楚他的心思:“想開點,小張,人的一輩子就是這樣,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
兩人拐過長長的樓梯彎道,穿過工作人員區,便來到了最後的一排房間旁,這裏很安靜,安靜得有點讓人感覺窒息。章桐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穿梭在裝修豪華的皮質木板之間。站在其中一間的門口,張一凡便停下了腳步,伸手指了指:“根據報案人吳嵐的陳述,剛開始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很平靜,她因為來得晚,路上堵車嘛,所以到的時候,她並沒有能夠進調音室,隻是在外麵,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站的這個區域裏待著,看著裏麵的一舉一動,誰想到,調音師柯誌恩突然發了瘋一般丟下耳機,一把就抓住身邊站著的方麗,嘴裏喃喃自語著什麼,麵露猙獰,外麵的吳嵐看到後就立刻打電話報了警,可是等我們趕到了,裏麵的慘劇也早就已經發生了。”
章桐看了看調音室中靠著牆坐在地上的屍體,尤其是屍體後麵那幾乎被血染紅了的整麵牆,詫異地問:“死者怎麼會是綁架者?難道說受害者反抗了?”
“我想應該是吧,因為我們來的時候,受害者已經在報案人的幫助下逃出了調音室,兩人就在樓下的大廳門口等我們,就是你剛才所看到的位置。”張一凡說道。
看著滿地的碎玻璃碴子,章桐皺了皺眉:“是特警進來過了嗎?”
張一凡搖搖頭:“不,他們隻到樓下,確定已經解除威脅了,便撤走了,後麵是我和兩個兄弟上來看了下,不過沒有進去,這家夥一看就是死透了的。”他伸手指了指門邊站著的一位中年警察,招呼道,“辛苦了,王哥。”中年警察聳聳肩,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表示無所謂。
“歐陽他們呢?”章桐所說的‘歐陽’,指的就是安平市公安局刑科所的痕檢高級工程師歐陽力,一個快樂的臨近退休的小老頭。
張一凡伸手摸了摸頭:“車拋錨,老頭在電話中氣得夠嗆,忙著教訓他的小徒弟小九呢,不過,應該馬上就會到了。畢竟是淩晨,開車不小心,難免就會出個意外啥的。”
“對了,都這麼晚了,大劇院裏難道就沒有保安麼?”目光在房間裏四處轉了一圈,章桐總覺得眼前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卻又一時之間找不到原因。
張一凡苦笑道:“當然有,不過就一個六十歲的老保安值班而已,有點耳背。我剛才也因為這個而問了特地趕來的大劇院經理,據說是因為大劇院的防盜設施比較好,就幹脆安排了單位裏的臨近退休的員工來發揮點餘熱,同時給點值班補貼意思意思,其實說穿了就是不想再另外花錢雇人罷了。不過嘛,仔細想想,一般的小偷也不會光顧這裏,除了那幾個扛不動的大喇叭,還真沒什麼值得偷的。”
一旁的顧瑜聽了,卻忍不住咕噥了句:“是沒什麼偷的,卻偏偏死人了。”
章桐趕緊擺了擺手,示意顧瑜別亂說話:“那我們就先進去看看,有什麼問題,我再找你也不遲。”她剛要彎腰從打開的工具箱裏摸出鞋套穿上,卻感覺張一凡並沒有馬上要走的打算,並且還欲言又止,便問道,“小張,還有什麼事嗎?”
張一凡這才深吸了口氣,臉上恢複了先前的神色凝重:“章主任,我剛才見到你的時候就說過,這件事,可能真的是衝著你來的,我這話可不是什麼憑空猜想。一方麵,報案人說,那個調音師柯誌恩在臨死前,和受害者的短短幾句交談中,曾經數次提到過你的名字,而另一方麵,”說到這兒,他伸手指了指調音師的工作台,目光中充滿了擔憂,“你聽!”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終於,章桐聽到了那險些被完全掩蓋的聲音,它都是從那副被調音師隨意棄置在一旁的索尼牌MDR—Z1000專業耳機中流淌出來的……
如果不是刻意去留心,還真的聽不到。
此刻,隔音效果極佳的房間裏卻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屍體倚靠在牆角,皮膚灰白,頭耷拉著,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的跡象,身邊桌歪椅斜一片狼藉,那副專業耳機的黑色聽筒中卻響起了優美的古典鋼琴曲,聲音雖然小,但是章桐聽了,卻心中一震,她迅速轉頭朝那位門邊站著的王警官看去,沒錯,他的耳朵上戴著一隻藍牙耳機,接通著身上的警用步話機,隨時都能夠聽到警方電台的通訊指令,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小張,你馬上通知網安的高級工程師鄭文龍,叫他盡快過來!”章桐果斷地吩咐道,“然後去周圍幫我和小顧找兩團棉花,能堵住耳朵的,越快越好,其餘人,趕緊散開,隻要守住樓道口就行了,歐陽工程師過來的時候,提醒他也堵上耳朵!”
張一凡當然記得當初沈秋月案件中那首曲子的威力,他二話不說立刻扭頭就走,同時撤走了守在門邊的王警官,很快,他又匆匆跑了回來,遞給了章桐一團醫用棉花:“從樓下的急救箱裏拿的。”
章桐點點頭:“從現在開始,除了鄭文龍工程師,誰都不能過來,明白嗎?”
“好的。”張一凡憂心忡忡地看了眼章桐和顧瑜後,便轉身快步下樓去了,邊走邊用步話機通知自己的同事。
房間裏就剩下了章桐和助手顧瑜,雖然說法醫出警時遇到意外也是經常的事,但是這麼一個特殊的場景,卻還是頭一回。棉花雖然無法完全隔離外界的聲音,卻可以很好地降低本就音量不高的耳機裏所傳出的音樂聲響。
而案發現場中法醫的工作原則就是,除了屍體,別的,什麼都不能碰。
用棉花堵著耳朵,穿著鞋套的雙腳輕輕踩在灑滿了碎玻璃的地麵上,章桐和顧瑜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房間,她盡量使自己的腳步放緩,繞開一些有顯著特征的證物,最終,在屍體所在的牆邊停了下來。
嚴格意義上來講,整套房間被分為裏中外三層,透過環狀最外層巨大的玻璃隔門可以將另外兩個小隔間一覽無遺,案發現場在中間一層,為主調音室,麵積也是最大,有約30平米左右,約占去3平米左右的主工作台和內隔音間之間也是用特製的玻璃隔開,而內隔音間裏和中層間相比,擺設極為簡陋,除了錄音設備所需要的一些喇叭和話筒之外,貼著牆角就隻放了一張木質的靠背椅,顯然是供人休息使用的。
章桐蹲下身子,盡量靠近死者,伸手撩起蓋在死者臉上沾滿血汙的頭發,露出來的是一張灰白色的臉,雙眼呆呆地注視著前方,目光空洞無物,而致命傷就在死者脖子上,那是一整道環狀切口,肌肉外翻,頸動脈和頸靜脈被完全割斷,食管和氣管一並斷裂,被撕裂的傷口處呈現出了不規則的鋸齒狀,顯然形成傷口所用到的凶器的刀刃並不是規則的刃口。章桐的目光又落在了死者的身旁地板上,很快,便看到了一把同樣沾滿血汙的戶外專用刀具,這種刀具雖然刀刃的邊緣呈現出了鋸齒狀,卻仍然可以被用來切割堅韌的纖維材質,不需要經常磨刀,但是卻可以對人體造成比直刃刀具更大的傷害。她示意在做現場登記的顧瑜用證物袋把血泊中的刀具裝起來,然後分別拿起死者的左右手,查看十指和手掌的磨損情況。
很快,她又重新拿起了死者的右手手掌,示意顧瑜對手掌虎口部位拍攝了近距離特寫。剛放下,身後便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鄭文龍響亮的嗓音:“章主任,章主任,你在嗎?”
章桐回頭看了眼顧瑜,做了個出去的手勢,兩人便照原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間,來到走廊上,摘下手套,取出堵耳朵的棉花後,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大龍,你來了就好了,那個音樂還在放,你進去要小心。”
鄭文龍指了指自己的右邊耳朵,那裏同樣戴了個藍牙耳機,大聲說道:“我有準備。”說著,便接過顧瑜遞給自己的鞋套和手套,穿上後,這才走進了房間。
站在一旁的張一凡耳朵上也弄了個藍牙耳機和步話機,他遠遠地看了眼屋內的案發現場,小聲嘀咕道:“章主任,死者什麼樣的情況?”
“初步判斷,是自殺。”章桐無奈地說道。
“自殺?”張一凡有些意外,“難道是畏罪自殺?那也沒必要把現場搞得這麼血腥吧?”
“致命傷是在他的頸部,半個腦袋幾乎都掉下來了,至於說身後牆上的血跡,那是因為頸部動脈血高壓噴濺的緣故。”她在顧瑜的手裏接過裝有鋸齒狀刀具的證物袋,遞給張一凡,“這是在他的右手邊地板上發現的,與頸部傷痕基本相符,我回去後還會做個傷口的詳細比對。還有,我仔細查看過死者的雙手,以排除死者用手習慣的差異,結果證實,死者確實是使用自己的右手拿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因為他的右手手掌虎口部位上,我發現了與這把鋸齒形刀具的刀柄裝飾浮雕相類似的圖案。”
鋒利是很鋒利,但是看著手中證物袋裏不到6公分長的刀刃,又回頭看看房間裏牆角地板上的屍體,張一凡還是有些不太感相信這就是凶器。
章桐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做出握住刀柄的形狀:“當我們單手握住刀柄,並用它來切割某樣物體的時候,手部的肌肉運動是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的,它是一種自然的反應加上肌肉記憶,自身就會在手部豐富的運動神經的支配下進入到緊張的痙攣狀態中去。而完成所需要的工作後,手部在下垂的過程中,痙攣狀態解除,記憶終止,刀柄自然就滑落到手邊。所以,一般自殺的人,死後都會呈現出案發現場這種典型的肌肉鬆弛狀態。”
“隻是,就用這刀……那得,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張一凡輕輕掂了掂手中的鋸齒刀,皺眉自言自語,“有啥想不開的,何苦呢?”。
這時,背著電腦包的鄭文龍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手頭工作,也同時關閉了調音室主工作台上的儀器設備,接著便踮著腳尖走出了房間,來到走廊上後,順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嘀咕道:“這家夥太狠了。”
章桐沒吱聲。
“你們可以進去,現在裏麵安全了,我把音頻資料都采集下來了,這就回去分析,剩下的,祝你們好運!”鄭文龍點點頭,一溜小跑下了樓。
章桐對張一凡說道:“小張,我們這就把屍體運下去,你叫樓下的兄弟們清理出個通道來,現在外麵應該圍滿了媒體的人了。”
張一凡沮喪地點點頭:“沒錯,安平市幾乎所有的媒體都來了,也不知道這消息到底是怎麼走漏出去的。”
顧瑜瞥了屋內屍體一眼,忍不住埋怨:“吳嵐的職業是幹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張一凡聽了,頓時漲得滿臉通紅,這確實是他的工作失誤。可是現在已經晚了。
2
安平市公安局,早上7點剛過。
宿醉剛醒的童小川終於扛不住了,他一進公安局的大樓,就徑直向底樓的法醫處跑去。雖然自己以前也有過晚上喝酒的經曆,但是卻從沒有像這一次感覺頭疼得如此厲害。就如同腦子裏憑空多了一台在拚命震動的馬達,任何略微大聲的響動對他來講,不亞於是一場規模不小的地震。
顧瑜迎麵撞上了狼狽不堪的童小川,吃驚地問:“童隊,你怎麼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有止痛片不?快,快,我頭痛的厲害。”童小川尷尬地小聲嘀咕。
“主任有,但是……你確定你沒出什麼事?”顧瑜不放心地看著他,隨即伸手一根手指,在童小川的麵前晃了晃,“看你能不能把視線集中在我的手指上?”
“你這是幹嘛?”
“我看看你是不是腦梗前兆。”顧瑜咕噥道,“總得排除下,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
“瞎扯!”童小川左右看了看,見走廊裏沒人,這才壓低嗓門說道,“昨天晚上我和李曉偉那家夥在大排檔喝酒,喝多了……”
“沒出息,喝酒都能把自己喝趴下……好吧好吧,”顧瑜聳聳肩,轉身走向法醫辦公室,推開門,童小川剛想跟進去,卻被她反手推了出來,“主任在休息,你別進來,在門外等著吧。”
童小川這才猛地意識到章桐一晚上都沒睡,應該是實在太累了,所以才會想到在辦公室裏趴一會兒。很快,門又打開了,顧瑜往童小川手裏塞了一粒白色的散利痛,小聲說道:“熱水服下,很快就好。”想了想,又縮了回去,再次伸出手來時,手裏便多了個粢飯團,“早上從現場回來時,在食堂多拿了一個。主任剛才說了,你空腹不能吃止痛藥。”
童小川呆了呆,剛想說什麼,話到嘴邊的時候,門卻已經關上了,頓了頓,他便隻能長歎一聲,依依不舍地轉頭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剛在自己的隔間坐下,張一凡便從門邊探出腦袋,招呼道:“童隊,你可回來了,陳局要我們趕緊搞‘危機公關’呢。”
童小川一聲不吭地拿起桌上的水杯,也不管裏麵的水是什麼時候的,把止痛藥往嘴裏一丟,仰脖就一口氣連藥帶水灌了下去,接著便把尚有餘溫的飯團塞進兜裏:“走,上陳局辦公室去。”
副局長陳豪對於童小川狼狽的樣子也沒多問,隻是咕噥了句:“昨晚喝酒了吧?”
“是的,陳局,我陪李醫生喝了一次。”頭痛果然已經好了許多,再加上昨晚休息的不錯,童小川便恢複了平時的精神頭,“剛才小張把案子簡單跟我彙報了,陳局,吳嵐那邊,我能搞定。”
陳豪看了看他,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陳局,真的沒事,你相信我,我和她雖然婚事吹了,但是還是朋友關係,放心吧,我會好好溝通的,不會再給你惹是生非了。”童小川硬著頭皮說道。
陳豪點點頭:“那好吧。柯誌恩的死,不管是不是自殺,或者還是什麼意外,尚需法醫和痕跡那邊做出最終結論,但是這件事在我們安平市影響不小,局裏領導的意思,是想查清楚消息到底是怎麼被捅出去的,還有就是,為了後續結案的順利和對死者家屬的尊重,如果真的確定是吳嵐小姐把消息透露給媒體的話,希望你能夠就此正告她,不要再繼續下去了。”顧及童小川和吳嵐曾經的關係,陳豪還是給他留了一點麵子,言下之意,希望這件事就此為止,能夠通過內部解決的話那就更好。
“那是當然,陳局。”童小川一口答應。
“她現在正在第一醫院急診科觀察,和她在一起的是柯誌恩的女朋友方麗,也就是本案中的被劫持者,所以,你和她也好好談談,看看案發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陳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辦公桌上攤開的筆記本,接著說道,“還有網安的鄭文龍高級工程師那裏,結果出來後,你也要及時跟進。如果真的證實是那首曲子又出現的話,那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童小川心中一緊,隨即用力點頭。
走出陳局辦公室,回到隊裏安排一下交接工作後,童小川便打發走了張一凡,逼著他在自己辦公室隔間裏睡一會兒,自己就又叫上了才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年輕警官李海,兩人匆匆向停車場走去。
“海子,你開車,去第一醫院急診科。我昨晚喝多了,手有些抖,怕開快了出事。”童小川一邊說著,一邊鑽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海子感到很意外:“童隊,很少見你會喝醉啊,在我們隊裏,你的酒量可是挺不錯的。”
童小川沒有吱聲,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街道兩旁的景色,目光若有所思。
此刻,正值安平市上班的早高峰,堵車長龍足足排了有兩公裏以上的路,以往這樣的情況之下,脾氣暴躁的童小川必然會坐在駕駛室裏,對著前麵的車屁股抱怨個不停,海子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一幕。但是此刻的他看上去卻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童隊,你,你沒事吧?”海子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好著呢。”換了個姿勢,童小川又接著看窗外,那裏正好是一棵已經落光了葉子的法國梧桐樹,寒風中顯得有些淒涼,他暗自小聲嘀咕,“該死的,又到冬天了。”
說話間,前麵的堵車大軍終於挪動了起來,由慢至快,警車好不容易開過了擁堵區,順坡下了環城高架,最後拐進了第一醫院門前的岔道口,不顧保安的攔阻,童小川叮囑海子直接把車開進急診科所在的大院。
“這個時候光找個停車位就得花上大半天的時間,再說了,誰沒事來急診科瞎溜達啊。”下車後,童小川快步走進了急診科通道。跟在身後的海子突然明白了前麵這個男人此刻為什麼會看上去顯得如此反常,因為他馬上要去見的人,是吳嵐。
童小川對吳嵐的感情是有底線的,那條底線便是自己的職業。但是拋開這個不講,他卻又在自己該如何和吳嵐相處的這個問題上感到手足無措。難道真的如李曉偉昨晚對自己所說的那樣——自己和吳嵐隻不過是兩根永遠都不會真正重合的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