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半空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將茶盞放下。
“煮的人不同,心境也不同,怎麼會是一個味道呢。”心寧抿唇,沒有再看風城啟難的臉色,隻站起來道:“多謝王上如此厚待,隻是臣妾福薄,可受不起。現下時候也差不多了臣妾可否回去看看娘親?”
帝王”嗯”了一聲,像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掃了仇全一眼道:“理應讓守天晚些時候去摘露的,總是時候不對。寧妃回去罷,孤改完折子去看你。”
敢情還不是他親手收的露水。心寧心中一鬆,微笑著朝他行了一禮,轉身同守幽一起回鳳鳴宮。
風城啟難這種別扭的性子,怎麼可能做這麼細致的事情,還是得命人去做吧,也虧得她剛剛有一瞬間的感動。心寧搖搖頭,上了外麵備著的軟轎,沒有再回頭。
殿內,仇全看著椅子上閉上眼睛的帝王,有些奇怪地道:“王上,前些日子不是您非要收集露水麼?守天也去了?”
揉了揉眉心,風城啟難嗤笑了一聲,走回台階上的書桌後麵坐著,淡淡地道:“不用多言。之類的事情,不必在寧妃麵前提起。”
他原以為奪江山是很困難的事情,所以為此放棄了一切,包括她。卻哪知回頭才發現,現在想奪她的心回來,比奪江山難了千倍萬倍。到底還是姻緣錯,自作孽不可活!
鳳鳴宮,無比熟悉卻又有一些陌生的地方。
心寧下了軟轎,由守幽扶了往裏走。四周的格局還是原來的樣子,甚至連宮人都還是原來的那些,分跪在兩旁,帶了無比喜悅而悲傷的神情看著自己,有的甚至哭紅了眼。
“都跪著做什麼?”心寧歎息一聲,扶起近處的四喜,看了看他們道:“還認我這個主子,便站起來說話,總是跪著,我看著你們脖子也會痛的。”
幾個宮女瞬間哭了出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隻直直地看著心寧,邊擦眼淚兒邊咧開嘴角:“娘娘……您,您終於回來了。我們都以為,都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看見您了……”
“對啊,您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是不要咱們了麼?”
“娘娘……奴才真的以為您……棺柩都放入了皇陵,我們……我們……”
眾人跪坐在地上,東倒西歪的,哭成一團。心寧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拉也不好拉,勸也不好勸,隻有無措地看向守幽:“這可怎麼辦?”
守幽歎了一口氣,她怎麼知道怎麼辦?這些跪著的人的心情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若不是當初求主子帶她一起走,她現在就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員。再怎麼涼薄的性子,也會哭得梨花帶雨的。
“小姐!”
一道驚喜的聲音從側殿門口處傳來。心寧一震,慢慢地抬起了頭。
留歲站在門檻處,雙眼含淚地看著她,二話不說,提了裙子便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心寧麵前,連磕了好幾個頭,道:“您可算回來了,奴婢一直等著這一天,希望能認真地給小姐磕幾個頭。”
心寧連忙扶住她,蹙眉道:“這是做什麼,留歲,你怎麼給我磕頭?快起來。”
“若不是小姐,夫人也活不到今天。奴婢不過磕幾個頭而已,還無法感謝小姐這些年為夫人所做的。”留歲哽咽著,掙開心寧的手就要繼續磕。
自左府被滿門抄斬的那天起,她們便被安排在了長安郊外的一處宅院裏。有死囚替代了她們,被丟棄在了亂葬山。除了她們兩人,左府沒有一人幸免。她們一直奇怪帝王為何會放過她們,畢竟當初的帝王看起來是那樣冷漠無情。
直到某一天,帝王神色蒼白地來到宅院,將她們接進宮,她們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知道小姐這些年為夫人受了多少委屈。她留歲窮盡餘生,也無法報答小姐的恩情,此時就算磕破了頭,又算什麼?
“歌兒。”
心寧正著急地拉著留歲,聽得這樣一聲,鼻子突然就酸了。抬頭,左夫人正倚在側殿門口,也是淚眼婆娑地看著她,蒼老了許多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娘親……”心寧將留歲交給守幽,足尖一點便落在左夫人身邊,然後紅著眼撲進她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您還活著……太好了。”心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將這些年的壓抑一次性全部哭了出來,雙頰都哭得通紅。左夫人身上那令她安心的味道是許久許久未曾聞見了,她像終於靠岸的小船,千般求,此時終得一絲安心。
心寧很少哭,這樣一哭起來便收不住了。守幽跟著紅了眼,卻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家主子。她哭得太厲害了。左夫人將她帶進側殿裏去,坐在軟榻之上,安撫了半天也沒能止住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