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幸運或不幸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靠近的腳步往往悄無聲息。
就像第一次踏進北音的那天，九月不知道在操場上偶然的路過，會成為趙一鴻眼裏賭注的籌碼，也不知道和李安樂無心的宣傳照同框，已經讓自己成了某個人暗中窺伺的，處心積慮的目標。更不知道的是，這張羅網會在給錦帆過生日的晚上，第一次毫無預兆地收緊。
那年天寒得特別早，離放假還有一個多月，已經接連下了兩場雪。傍晚五點不到，天就黑得差不多，空氣又陰又潮能擰出水來。
入夜以後朔風凜冽，天氣十足惡劣，昔唐的生意也受影響，往日觥籌交錯的熱鬧不再。酒保靠在吧台後麵和Waiter懶洋洋聊天，倆推銷啤酒的妹子也懶得補妝，貓在角落嘻嘻哈哈聊八卦，一個戴著紅色聖誕帽，一個頭上有馴鹿角發卡。放眼整個大廳，隻有三兩桌散客閑坐著嗑瓜子。
南牆懸掛的液晶電視上滾動播放MV和娛樂資訊。這塊區域原本是世界杯時讓球迷們看比賽用的，平時不怎麼打開。然而今晚客人稀少，經理也閑的發慌，坐在沙發上胡亂按著遙控器。
九月化好妝，出來吧台拿蘇打水，順便給胖子要幾碟小點心墊墊肚子。無意中朝電視牆望去，惡劣的天氣讓衛星信號有點延遲，一張熟悉的臉就這麼定格在屏幕上。
那是個收視率頗高的綜藝現場采訪，穿著大露背禮服的女星被工作人員擁簇著走上紅毯，在LOGO背景板上簽完名，又換了好幾種標準姿勢拍照。她知道自己哪個角度的側臉最美，收下巴的角度無可挑剔，舉手投足很熟稔，煥燦的容光瞬間照亮了昏暗的酒吧。
馴鹿妹子誇張掩口，指著屏幕說：“哎你看，這不那誰嘛，叫什麼薇薇安的，最近很紅的樣子，網上突然到處都是她的消息，國民校花天天見。”
聖誕帽順著望了一眼，撇嘴道：“新人吧，叫李安樂來著。前一陣咱們玩的宮鬥手遊不就是她代言，三不五時發通稿吹什麼最美校花，就這麼一個梗來來回回炒也不怕炒糊了看得煩死人。整天校花長校花短，他們學校都是男的吧。”
馴鹿妹子上去把電視聲調大一點：“不是男校啊，北音表演係的，正經科班出身。她好像才大三吧，還沒畢業呢就拍了好多支廣告，那個什麼口香糖親親一出來，立馬就成了宅男女神。哎，羨慕死了，長得那麼漂亮家裏又有錢，從小就拍戲，簡直生下來就是為了當明星。唉……妥妥的白富美人生贏家。人家二十歲咱倆也二十歲，就隻能一邊上學一邊在酒吧賣啤酒，真是同人不同命。”
馴鹿妹子把腦袋靠在女伴肩膀上，年輕的臉龐被煙熏眼妝襯得有點油膩，眼神直勾勾盯著電視，滿是向往。
九月有點驚訝，眯著眼又仔細看了看。鏡頭裏的李安樂比印象中瘦了很多，鎖骨清晰凸起，仿佛要從鑲鑽的細肩帶上斜飛出去。一貫的波浪大卷烈焰紅唇，妝化得有點濃，她一開始確實沒認出來。
聖誕帽把直戳到腦門上的馴鹿角扒開，“瞧你這點出息，有什麼了不起。想當明星的多了，誰不要臉誰能行。我跟你講，現在這種新聞沒法信，都是假的，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扒皮。說是自己家裏有錢，誰知道靠的親爹還是幹爹。再說我也沒覺得她多漂亮啊，又高又壯才賣大長腿人設呢，女孩子長到一米七二根本沒法看。那眼睛大得像外星人似的，比例都失調了，開眼角失敗了吧。現在流量小花多的是，有沒有大紅的命且說呢，這才哪兒到哪兒。”
屏幕裏的李安樂聽不見這些尖酸刻薄的議論，依舊笑靨如花，對著記者的話筒介紹接下來會參加的宣傳活動，末了擺擺手：“和你們不見不散哦。”
從電視裏傳出的嗓音，和九月記憶中那句軟糯清甜的“不要再放我鴿子”重合在一起。薇薇安……李，Vivian Lee就是李安樂？她心口沉了一下，會有這樣的巧合麼。
正晃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記，小悠嚼著口香糖湊過來：“你幹嘛呢，怎麼還不過來。胖爺都要餓暈了，哭著喊著低血糖。”
說著眼神掃到電視，愣了愣：“你剛才就在看這個啊，不過李安樂也真是挺能折騰，才大三就能拿到這種資源，咱學校得有多少人嫉妒到質壁分離啊。今年一開學，學校裏基本見不到她人了，早就搬出宿舍到處接廣告跑龍套，上課考試從不到場。聽說給吳老氣夠嗆，拍桌子咆哮說‘別說我是她老師，我沒見她上過我一節課！’還放話這回期末考要是再不來，肯定不能給她及格。”
小悠說的資源，是指某國際大牌旗下二線彩妝係列的亞洲區形象大使，簽約儀式正在全程直播。形象大使雖然還不是品牌代言，但這種級別的機會，對還是在校生的明星預備役來說，確實相當難得，已經可以算正式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