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One Night in BeiJing(2 / 2)

九月麵色如常,淡淡道:“應該沒那麼嚴重吧,大二開始學校也會有演出機會推薦給學生,咱倆最近不也有幾個試鏡要準備,不讓畢業太誇張了。”

小悠擺擺手:“那不一樣,咱倆從來沒翹過課吧?吳老帶過多少屆表演係,什麼明星沒見過,當然不買這種賬。他最煩學生急功近利耍大牌,立的規矩是想從他手底下畢業,學分修滿之前不許出去接戲。何況李安樂還沒混成大牌呢,這回算是杠上了。”

電視聲戛然而止。一陣冷風灌入,吹得人一陣激靈。酒吧大門被推開,一個瘦高男子掀起簾子微微躬身走進來,身後還跟了個穿職業套裝的年輕女人,梳黑直齊劉海,眉眼裏透著精明。

經理眼尖,立馬拿遙控把屏幕調成靜音,快步迎了上去。男子把脫下的外套隨手遞給經理,帽子卻不摘,帶著女伴駕輕就熟走到藤屏後的七號桌。

九月記得那個位置常年空著,據說是給某個重要客人預留的卡座,哪怕生意好到爆滿的時候也從沒破例開放過。上次點歌時出手闊綽的蘇先生就坐在七號桌,看來這位在風雪之夜突然出現的重要客人,肯定是他無疑了。

演出八點開始,錦帆發來信息,路上有事故阻礙交通被堵在北三環,還不知要耽擱多久才能到。

上台之前,所有卡座都被免費贈送了一個超級大果盤,連樂隊也有份。Waiter說,這是老板的意思,祝大家冬天快樂。

九月拿起一朵雕成梨花樣的雪梨吃了,琢磨一會兒,附在胖子耳朵邊嘀嘀咕咕,胖子恍然點頭,比出個OK的手勢。

一串激昂鼓點過後,九月就抱著吉他邊唱邊走上舞台。

《One Night In BeiJing》(北京一夜)的前奏很熟悉,大部分人一耳朵就能聽出來。這首廣為流傳的老歌寫於1992年,正趕上內地流行音樂崛起的黃金時代。旋律是搖滾節奏,妙處在於添加了京劇唱腔,曾在金鍾獎上被稱為流行樂與國粹完美糅合的經典。

少文的貝斯從不讓人失望,酒吧內散落的寥寥視線很快被吸引到台上。主唱的女孩穿件極寬大的白襯衫,頭發在腦後紮個低低的馬尾,戴一副複古圓框黑墨鏡,利落帥氣。

這支歌原版是男女對唱,若要一人獨唱,雙聲部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用氣嗓切換,難度很高,一般很少會有樂隊選擇這樣費力不討好的曲目來自找麻煩。然而經過一年多的演出曆練,樂隊已經磨合得非常好,挑戰起來不在話下。九月擔當獨唱遊刃有餘,還包攬了副歌部分所有戲曲:

“人說北方的狼族

會在寒風起

站在城門外

穿著腐鏽的鐵衣

呼喚城門開

眼中含著淚

……”

京腔的高昂與低回渾然一體,餘韻綿長。唱到“北方的狼族”那段,胖子突然湊近話筒吼出一聲花式長嗥。非要形容的話,氣勢應該甩了灰太狼好幾個銀河係。

音弦驀然收尾,酒吧裏一片寂靜。

神秘的蘇先生中指輕叩扶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目不轉睛望著台上。

三秒過後,盡興的客人把手攏在嘴邊,或高或低的“狼嗥”此起彼伏。

大團銀白的霜絮被風刮起,叮叮撞在玻璃上。窗外風緊雪急,昏黃的燈光映出一小片空寂的雪地,迷迷蒙蒙什麼也看不清。

北京一夜,入情入境。

蘇先生照舊喝加冰威士忌,Waiter把一杯剛調製好的Tequila suneise放在他女伴麵前:“欒小姐,您的特調,沒加君度。”

他仍舊沒有收回眼神,臉朝著舞台放方向說:“我記得你周末不喝酒。”

欒子君的眼神落在九月鑽進後台珠簾後的背影,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沒加君度的龍舌蘭味道發苦,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我隻在工作的時候喝——幫你擋酒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說著偏過頭打量他,良久,繼續意味深長地問:“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在工作嗎?”

蘇先生像是沒聽出話裏的刺,也可能壓根就不在乎,打個響指把經理叫來,指著後台說了句什麼。欒子君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兩人搭檔近十年,關係相當複雜。忙起來同吃同住二十四小時待在一起再尋常不過,彼此之間幾乎沒有秘密。工作之外,他自問已經給了她最大限度的縱容。可自從蘇悅薇去世,她似乎越來越不滿足,開始渴望得到更多,並且一而再地試探他的底線。

九月已經笑吟吟走過來打招呼,“蘇先生,好久不見。”剛坐下就招手叫了杯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