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光努力沒用,到頭還是一場空。太平洋彼岸的蝴蝶扇動一下翅膀,引起的風暴足夠把千裏之外的小船卷入漩渦。她和李安樂,總是莫名其妙就糾纏在一起。
九月有段日子沒回學校,還不知道有些事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轉。
北音口口相傳的校花已經徹底成了一個不齒的笑話。那些曾經趨之若鶩的追隨者,回踩起來麵目之凶狠令人觸目驚心。明明幾個月前,還有學弟學妹在補考榜單前和李安樂的兩寸證件照合影,而九月這次聽到看到的卻全不是那麼回事。
葛宛如繪聲繪色地在和宿舍老大描述,安樂搬回學校住宿沒多久,日子就沒有過一天消停。床上時不時被澆得水淋淋,衣服全剪成爛布條,留在櫃子裏的課本也被打包丟到男廁所,上麵寫滿了不堪入目的汙言穢語。
九月無意打聽這些是非,隻能從隻言片語裏猜測大概是因為李安樂家出了什麼事。直到試鏡前無意中聽到她和趙一鴻的爭執,才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以李安樂目前的資曆,其實完全沒必要和同學搶這種校內小資源。但她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參加這次試鏡。搶占了別人的蛋糕,必然會被同時獲得推薦的學妹抱團排擠,極盡挖苦嘲諷之能事:都已經露過那麼多回臉了,還貪吃占不夠,真是蒼蠅腿上的肉不嫌少骨子裏就不要臉雲雲。
安樂的戲裝高跟鞋裏不知被誰灑了圖釘,她毫不知情,穿進去一試就戳傷了腳趾。當即忍不住驚聲呼痛,差點摔倒在地。一幹人等不過抱臂坐在旁看笑話,臉上都是幸災樂禍。
安樂心裏清楚,這種事鬧也沒用,吃癟隻能自己認。她傲著一張臉,麵無表情拎著那雙鞋去洗手間處理傷口。腳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一枚碎鑽胸針便從衣襟滑脫,掉在九月腳邊。
九月猶豫好半天,還是撿起來打算拿去還她。
剛走到三層樓梯拐角,就聽見對吵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裏,入耳特別清晰。
九月偷眼望過趙一鴻流裏流氣叼著煙,一隻胳膊撐在牆上攔住李安樂去路,活脫一個誰見誰抽的痞子形象代言人。
李安樂厭惡地呸一口:“好狗不擋路!”
對方不以為意,瞟一眼她手上的高跟鞋,陰陽怪氣道:“還沒學會走呢盡想著跑,容易摔斷腿。我這是善意的提醒,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樂樂,我對你怎麼樣你不是不知道,咱倆以後該怎麼著還怎麼著,何必為了個朝三暮四的聶錦帆弄成這樣?不值當的。”
李安樂被他氣笑,“姓趙的你聽清楚,我就是摔斷腿掉懸崖底下,都不可能和你這堆臭狗屎沾上一毛錢關係!誰朝三暮四饑不擇食誰心裏清楚,葛宛如那次偷摸去醫院看婦科的事咱們學校還有誰不知道?別說跟你沒關。”
“那是她自己主動往上貼,你都吊我多少年胃口了又不肯跟我那啥,我特麼有需求總要找人解決啊!這話說的,要想跟你有‘關係’,得幾毛錢才行?”又抓過安樂的手腕在半空又抖又晃,“這鏈子不便宜吧,姓聶的給挑的?從珠寶展回來一趟小圈子裏都傳遍了。”
趙一鴻掏出手機打開一個網頁,就快懟到安樂鼻尖上去:“微博上這照片你發的吧,穿著男人的衣服秀恩愛,現在還裝什麼清純?你也沒多貴,不過幾萬塊錢的東西,我又不是送不起。”
四種顏色的寶石墜子叮叮叩擊,九月下意識握緊空蕩的手腕,震驚難以言喻。
這種事太狗血,就像《花樣年華》裏梁朝偉送給兩個女人的同款手袋和絲巾。她希望聽到一句否認,可安樂接下來說的話,像一盆兜頭潑過的冰水:“是又怎樣?買得起的人多了,我就是喜歡他願戴他送的!別以為我不知道給賈南珠那個電話是你打的,這筆賬我早晚有一天……”
話音未落,響起一記清脆耳光。
九月心亂如麻,隻想快點離開,後退的時候不慎踢到垃圾桶,發出刺耳的鐵皮哐啷聲。
趙一鴻和李安樂受驚,異口同聲喝道:“誰?!”
腳步聲趨近,九月完全找不到藏身之處,隻能走出去。
李安樂左臉頰上還印著清晰的五指印,她認出九月,眼神裏卻沒多少意外。
九月努力平複呼吸,把手裏攥出汗的碎鑽胸針遞到安樂麵前,對趙一鴻說:“這棟樓裏不能抽煙,我已經打電話叫了保安。”
趙一鴻把煙頭丟在地上用力碾一腳,對著李安樂狠狠道:“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挎著步子揚長而去。
李安樂接過那胸針,手指觸到九月的掌心,分不清誰的手更冰涼。
她微昂起下巴,還是那句話:“是我的,我不會讓。”
九月轟然頓住,呆呆退立在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