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子君說完想說的,旋身離開。留下一句警告:“你要聽話。”
九月看著鏡子裏的傀儡舞姬,紗衣薄如蟬翼,顏色是陰豔的土耳其藍和大馬士革金。眼角染滿桃花,細細眯起來,像狐狸。大繁大簡,帶著懵然不自知的嫵媚。她抬起胳膊拈了個手勢,風情隨足踝銀鈴灑遍滿地。
擰開門把,獨自走在燈光昏暗裝飾華麗的長廊。像夜行的獸,把一身璀璨皮囊盡皆沉墮在聲色裏。
恍惚中一個踉蹌,不知撞在誰人胸膛。
她揉了揉額頭,還在想是什麼人沒事站在走廊正中間擋路,隨口道:“不好意思借過。”
剛想側著身從拐角下樓,那個人拉住她的手臂,說:“是我。”
誇張的妝容裏,錦帆還是一眼就認出九月。她如今是真正的明星了。也不見戴多少首飾,整個人看上去卻珠光流璨,通身有自然散發的氣場。一個錯身,已能讓人忘卻呼吸。
和以前不同的是,眼睛裏那些清透笑意徹底消失不見,眉間的戾氣掩都掩不住,滿臉都是抗拒和不耐煩。
九月歎口氣,總在最尷尬的景況裏遇到他,不認命都不行。錦帆打量她不情不願的一張臉,微微皺眉:“你穿成這樣,要去幹嘛?”
“你管不著。”
他看著她,眼神似燒灼的熔岩。停頓了三秒,遲疑道:“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九月很意外,下意識問:“……幫什麼?”
就這麼膽大妄為地跟他跑出去,什麼都不去想了。
北京的冬天很少再下雪。妖獸都市,輝煌的建築沉默地踞守在夜幕裏,燈火連天。
他把車開得很平穩,一路駛往南山園。途中用藍牙耳機打了個電話,交待些工作上的事情。她有點感慨地想,這麼多年,他身邊始終沒變的,大概就隻有徐秘書了。
之前聽說李安樂和欒子君合炒的那輪“正牌前女友”風波,對他在聶氏的聲譽造成不小影響,看來也已經風平浪靜。他向來是能把事情處理得麵麵俱到接近完美的人,會朝著正確的方向按部就班走去,最終抵達和天分相匹配的高度。中途小小脫軌,不過是漫長人生裏一個無傷大雅的跳脫音階。
九月微偏著頭靠在皮椅上,看窗外漆黑一片的盤山公路。銀耳線隨著顛簸一閃一閃,在雪白的頸項間跳躍,像電。她抬手捋了捋掉下來的碎發,腕內塗了香脂,若隱若現的伽羅香隨動作散開,冷幽幽的,又無處不在。
兩人都很沉默,找不出什麼話要說。
他不會為了緩和氣氛就去說一些諸如“今天天氣真糟”或者“你最近還好嗎”之類的寒暄。一目了然的事情,沒必要問。
徐秘書傳來的資料已經呈現得很清楚,他知道她是怎麼在薛嘉年和欒子君的夾縫裏艱難維持。新歌不停地出,拍戲一部接一部,在鏡頭前說話反應速度一流。她越來越消瘦,纖細鋒利如匕首,妝容造型都光彩熠熠,眼底的疲憊掩飾得再好還是會露出端倪。
薛嘉年在存在不可磨滅,始終如影隨形。她好像很怕他。活動結束後的淩亂鏡頭或粉絲跟拍的路人視頻裏,薛嘉年總是把胳膊攬在她腰後護送著離開現場,她的步伐會刻意加快,背脊挺得僵硬筆直,和在鏡頭前的親密迥然不同。
萬人擁簇的天後很陌生。和印象中那個容易衝動,一緊張就忍不住胡說八道的女孩子判若兩人。以前的九月眼睛裏,沒那麼多權衡和隱忍。上帝剛給關上一扇門,她能咣當一腳把房踹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