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對他們出雙入對的形容仍是流行樂壇金童玉女,重鑄傳奇的天作之合。
挪威一別後,並非再沒見過麵。怎麼說呢,縱使對麵不相識,大概就是這樣。
九月能在薛嘉年手裏能爭取到的最大限度的自由,是偶爾在“茨岡的月亮”唱幾支自己寫歌。
挑生意比較淡的時段,通常都是午夜兩三點過後,帶上威尼斯麵具,在台上自彈自唱。
公眾麵前,她是薛嘉年一手打造的新任天後,每首歌裏都有蘇悅薇的影子,唯獨不能做自己。隻有在這間酒吧,才能發出屬於林九月的聲音,哪怕無人可賞。她把才華隨意浪擲在小小的方寸舞台上,一種毫不在乎的縱情,隻為重拾起片刻往昔。
最初不過是巧合吧。某次開車路過北音附近,鬼使神差便決定進去坐坐。她撥弄吉他的手勢和一些習慣性小動作,他再熟悉不過。
他不喝酒精飲品,意識清醒,所以絕無可能認錯。
酒吧西南角有顆人工櫻花樹,做得很逼真,客人可以寫心願牌掛在樹上,不管多久再回來,還是可以看到當時的回憶。
九月每唱完一首,都會拿筆在小木牌上寫幾行字然後掛在樹上。枝椏垂累,早被掛得密密麻麻,她看中一處合適位置,有點偏高了,踮著腳尖也夠不著。
木牌突然被另一隻手接過,穩穩係在頂端。
她的字像孩童,並不好看,稚拙的筆畫歪歪扭扭。有時候寫一行歌詞,有時是一兩句沒什麼意義的短句,比如“今天心裏一馬平川沒有墳”。
旁邊掛著小悠的牌子,寫著“有胸有腦,有情有義”,反麵是少文的批注“女王大人說得都對”。她翻過來看,笑得彎下腰,眼角亮晶晶。
她對他說謝謝啊,輕描淡寫,轉身便要走。他攔著不讓,不說話,也不放。
九月很無奈,看一眼空蕩蕩的藤框,說:“這位先生也想寫一個嗎,我去讓老板再拿點木牌過來。”
錦帆說:“我不小心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不知道可以去哪裏找她回來。寫在上麵,她會看見嗎?”
他就這麼站在麵前,距離很近,呼吸相聞,然而隔著麵具。麵具上有水晶、金銀粉和羽毛,鮮妍斑斕,遮掩了心照不宣的遺憾。
她輕輕笑,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給親上去了可怎麼收場。隻好故作灑脫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如果有一天她變成你再也認不出來的模樣,你別怪她,也別怪你自己。”
她不肯摘下麵具,抵死不相認。拿起桌上剩的半杯酒,隨手潑在地上,說:“就像這樣。”
拋出去的愛像潑出去的酒,總是傾盡所有後最難收。
那天九月沒讓薛嘉年派司機來接,堅持自己開車回去。開著開著忍不住哭出來,就停在路邊哭完了接著開。晚上做了個夢,夢見自己開著車在街心熄了火,沒油了。四周車來人往,紅綠燈不停變換。她不知道怎麼辦,隻好把頭伏在方向盤上,感到徹骨的孤獨。
腦海中響起一段很遙遠的對話,即使在夢裏也不曾忘記。
她問:“如果有一天我走丟了,你會來找我嗎?”
他說:“會。”
“找多久?”
“直到下輩子再遇見你時。”
她說:“你撒謊。”
陰錯陽差太多,已經無法挽回什麼,從那以後九月連在酒吧登台的一點樂趣也失去,不再出現。她隻能對著舊日合照懷念他當年模樣,他隻能隔著屏幕看她盛名在外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