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豫璋早就對李安樂引發的緋聞風波極為反感,堅決不同意兒子再和女藝人之流有任何交往。直言聶家注重聲譽,不會接受履曆不夠清白的長媳。
九月這才明白薛嘉年留的後招之陰險。她自以為清者自清所以不在乎的名聲,其他人卻在乎得不得了。而這最終會成為這段感情裏最難以跨越的障礙。
錦帆的堅持讓局麵愈發僵持。每次接家裏電話都盡量回避,可想而知都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交談。他帶著九月從葬禮上跑出的第三天,銀行卡被全部凍結,連進入集團大樓的識別卡也失效,有家不能回。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那應該算一生裏最幸福的日子吧,剛開始九月確實這麼覺得。
奈何很多本來以為很美好的東西,到後來慢慢都會變得不堪。所以戛然而止沒什麼不好,她也不願再做那個站原地目送的人。
真要細數,也都是些很瑣碎的小事,無非是生活吧。錦帆建議她先休息一段時間,好好調整一下狀態,不用急著幹別的。
九月知道那隻是安慰,她根本什麼都幹不了。剛隱退的那段時間,對周遭的一切全然陌生,徹底失去重心。終於清醒地意識到,除了唱歌和做明星,她什麼也不會。人生最好的時光,被訓練成一個永遠擰緊發條的賺錢機器,九月不知道真正的生活應該是什麼樣。在薛嘉年身邊學到的那些,一旦離開特定環境,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父母打電話來問,話語裏滿懷擔憂。九月隻說累了,想要休息一段時間,其餘絕口不提。
至於這段時間是多久,她也不知道。
合約終止的風波不知何時才能翻篇,薛嘉年餘怒未消,從未停止利用輿論興風作浪。曾經那樣紅過,沒人不認識這張臉。身邊沒有助理和保鏢,九月甚至不能隨意出門。人群和狗仔的圍追堵截都讓她恐懼,曾經的喜歡和追逐一旦倒戈,就會變成武器,他們很可能會傷害她。
那天隻是覺得口渴吧,拿了點零錢下樓去附近的小賣部買水。也沒帶電話,穿一件黑色連帽的針織運動衫,把帽子上。肥碩的老板娘似一座肉山躺在藤椅上嗑瓜子看電視,裏麵播著啟雲公葬禮上被狗仔偷拍到的畫麵,錦帆拉著她上車絕塵而去。
九月說:“請幫我拿一瓶純淨水。”
老板娘瞟她一眼,玩味地上下打量:“沒有。”
“那礦泉水呢?”
“也沒有。”
“樹葉茶呢?”
“沒有就是沒有!”
九月扭頭看立櫃冰箱裏滿滿的飲料,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正猶豫要不要換一家,老板娘像粉筆劃玻璃一樣尖刻的嗓門在耳邊炸響:“有也不賣給你!年紀輕輕不學好,還大明星呢,多了不起啊,原來也要吃喝拉撒?這都傍上富家子了,還稀罕我這幾瓶破水是怎麼著?來來來快來看啊,這就是林九月……”
花無千日好,人無百日紅。原來在世人眼裏,她已經成了忘恩負義的代名詞。
九月什麼也來不及想,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急匆匆低著頭往外走。
這條簡陋的街和她以前住過的奢華別墅和高度公寓不同,到處充斥著人間煙火。油炸食物氣味濃烈,小攤上女孩子試戴廉價首飾,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大堆衣服掛在鐵架子上沽賣,一件皺巴巴的襯衫隻要35元,買三件還能送雙塑料涼拖鞋。
她想快點跑回去裏躲起來,可是來不及了。雜貨鋪裏的散客三三兩兩追出來看熱鬧,呼喊聲又引來不少路人。
各種露骨的眼神從四麵八方紮下,毫不掩飾地獵奇、惡意和貪婪。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站在台上唱歌,攝像機的機位不停掃來掃去,讓所有瑕疵都無處可藏。所以剛出道那會兒九月喜歡閉著眼睛唱,很沉溺陶醉的樣子。空靈的表情配上天音縹緲,竟也很合襯,其實不過是種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