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懷疑並否定自己的前半生。對老林說:“爸,我覺得那些從小到大的執著,全都是錯的。”
於是老林給女兒重新講了一遍麥田裏的水手的故事。
很多年前九月家還沒搬來寶城,住的地方靠海。鄰居有個小傻子,名字已記不清了,據說智力有點問題。傻子爸在兒子還不滿三歲的時候出海打漁,遇上暴風雨,再也沒回來。
奶奶從不許他靠近船港,傻子從來也沒見過真正的海是什麼樣。有年五月,傻子站在金燦燦的小麥田,看有風吹過,麥浪波濤如湧。他突然很興奮,仿佛發現新世界,從此每天繞著麥田裏晃蕩,說自己是水手,要去找他爸。
全村都拿他當笑話,傻子浩瀚的快樂無人分享,隻能每天固執地拖著破漁網繞麥田跑圈。後來九月小學畢業要升初中,老林帶著全家搬到更遠的寶城,和傻子一家失去聯係。老林告訴女兒,他們搬家之後不久,傻子媽媽就跑了。年邁的奶奶沒法養活孫子,為了謀生,隻得讓他跟著本家叔叔登上漁船。
多年以後的今天,腦袋不靈光的傻子成了一個的真正漁民,靠海吃海養活奶奶。
老林說:“去做會讓自己真正得到快樂和內心平靜的事,對和錯都不必用世俗意義上的成敗來衡量。”
錦帆那段日子很不好過,根本弄不明白一切何以至此。手頭工作的進展也不順利,他在下施工現場監理時,為了推開一個年輕小工,不慎被高空墜物砸中,右腿嚴重受傷。
小悠對他有怨氣,死活不肯把九月的行蹤告知,隻撂下一句你究竟做了什麼自己心裏清楚。怡麟擔心表哥執意追問,和她在電話裏起了爭執,胖子勸都勸不住。小悠這才脫口說出始末,錦帆方知求婚那天,九月究竟為何拒絕並決然離開。
愛一個人總想給她最好的。陸平結婚那天,小悠的話雖是玩笑,錦帆卻留了心。
自從脫離聶家庇蔭,生活經曆了從雲端墜落的顛簸,錦帆發現自己並不像曾經以為的那麼強大和有控製力。若一切順遂,聶家娶兒媳即使再低調也不至於不如李安樂。可如今的他,別說給九月一個像樣的婚禮,就連一枚像樣的求婚戒指也買不起。
他們這等人家,其實並不像外界以為的那樣喜歡買昂貴新鑽裝點婚禮,通常會選擇有來曆的古董珠寶代代相傳。物以稀為貴,古董首飾的價值已經很難用貨幣衡量。全世界每年流通到市麵上可供進行交易的,最多也就那麼十幾件,通常有價無市。
既不肯向家裏低頭,這種東西自然想都不要想。
但世俗亦有世俗的規矩和衡量標準。雖然九月不在乎這些,可他不想她受委屈。於是很早就開始做準備,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安置好兩人的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忙得沒日沒夜不著家。
剛接觸奧園項目的時候,對方給出的報酬比市場最高價還要高出百分之二十,他不是沒覺得蹊蹺。托徐秘書去查,反饋的消息卻是項目本身沒有問題。
綠地在清河灣附近,是北京第一批綠化隔離帶。本來種了大片楊樹,後來因為養護管理成本太高,就以綠地升級的名義弄了個球場。北京高球場六七十家,沒幾家能真正拿到用地資格,而奧園已經在有關部門以“綠化用地,體育項目”的名義通過審批,會籍價格高達五十萬,年費五千。
項目定位在中高端路線,主打配套的奧園高爾夫球場為賣點,買樓可附贈會籍,主要麵對商務人士。這個樓盤戶型偏大,有全套最新中控係統,對設計要求相當高,空間利用率必須達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