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確實過得很好。她在馬來注冊結婚前才知道,陸平的母親是吉蘭丹拿督之女,父親曾在中華商會擔任高職,陸平也因此被授銜過Dati(拿督)爵位。盡管這頭銜已不能調動軍隊或繼承封地,僅僅昭示一種對國家有貢獻的榮譽。在馬來享有拿督之稱,做生意也會比較方便。許多大馬豪商都希望能獲此殊榮,但必須有皇室成員和政府的推薦。
安安成為拿督夫人後改了國籍,順理成章獲封Dati(拿汀)。婚後日子優渥寧靜,陸平的一雙子女都有專人照顧,用不著操心。做這個繼母不過是掛名,或許很快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她從此改用夫姓,喚陸安安,在國內媒體上幾乎銷聲匿跡。
趙一鴻車禍後大難不死,但落下中位截癱,隻能坐在輪椅上消磨餘生。藝人生涯徹底結束,他在網上化身山寨公知,開啟了懟天懟地懟空氣模式。借曾經廝混娛樂圈的履曆,隔三差五爆出一些真假難辨的邊角料蹭名人熱度。
曾在落難時借助他名氣組CP的李安樂都已經順利上岸,他卻淪落至此,悶氣怎麼都咽不下去。就這麼日夜卯足了勁,終於找到機會一擊即中。
而這最終導致了九月和錦帆之間最漫長的一場分離。
大馬闊太陸安安的“出牆”爆料其實沒持續多久。信息發布在晚八點到九點半之間,不過一個多小時很快就被撤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以趙一鴻如今這點斤兩,不可能跟陸平硬碰,便從善如流地拿走大筆封口費,答應從此閉嘴。
但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如同蝴蝶效應,把九月好不容易漸入正軌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他們本該有的花好月圓,在一個誰也沒想到的點戛然終止。
九月遠離是非消息閉塞,小悠的作曲人之路卻愈發順遂,通過舊日圈子的工作關係,反而最先知情。
她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說出來,讓九月自己去做決定。那時離婚禮開始還有不到半小時。
經年之後,在峽穀的雨夜裏回想起那一幕,就像電影一樣,分不清是夢是醒。
婚禮開始前,小悠把九月偷偷拉進化妝間,表情為難地告訴了她兩件事。
第一件事,在怡麟拋花球的時候,錦帆會正式向她求婚。是早就安排好的環節,隻瞞著九月,他們幾個都知情。錦帆說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九月用手指撥弄著伴娘裙上的輕紗,笑得溫柔安寧:“那你幹嘛提前偷偷說破啊?把驚喜保留到最後多好。”
司儀催得很急,把她推上禮台。九月的步子輕飄飄,像走在雲端,每一下心跳都是空的。小悠糾結的聲音在耳畔遠去:“要不你先答應他,都到這份上了……有什麼過了今天再說,反正他要娶的是你啊!”
燈光如海,眼前的一切都被鍍上一層朦朧夢幻的色彩。周圍的人以為她隻是太過激動,不知作何反應。
她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錦帆單膝落地在身前,仰起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九月透過淚水努力地凝視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她十七歲起認識的他,愛了這麼多年。念著他的名字會微笑,無意聽到一首深情的歌,都忍不住熱淚盈眶。想要嫁給他,做他的妻子給他最好的愛情。為了能有資格站在他身旁,追逐得那麼用力那麼辛苦。青春是一張泛黃揉皺的薄紙,飽蘸濃墨,從頭到尾隻寫下這一個名字。
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淚水啪嗒啪嗒落下來,打濕了手裏花球。她抬手抹掉,笑著搖頭,說:“我不願意。”
九月在胖子和怡麟的婚禮上做了回落跑伴娘,當眾拒絕了錦帆事先藏在花球裏的戒指,一走就杳無音訊。
小悠十分怒其不爭,在電話裏苦口婆心地罵:“她鬧這種幺蛾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就不能具備一點情敵那種鍥而不舍的精神?每次李安樂那個禍水出來攪局你隻會一走了之,有什麼用?不等於把人拱手相讓嘛。所謂挖牆腳,就是挖碎了都得往回搬,挖不回他的心也要睡了他的身,連身都挖不回那就挖他的錢,哪怕你贏上一局再甩掉聶錦帆那個沒良心的也算出了口氣啊……”
那天九月從婚禮酒店跑出來,高跟鞋掉了一隻,幹脆把另一隻也扔掉,光腳站在街頭沒心沒肺地笑著說:“我又不是藍翔畢業,沒學過開挖掘機。我也不要他的錢,我有過很多很多。”接著輕描淡寫囑咐一句:“你要真想幫忙,就答應我,這件事到此為止就好……不要再跟胖子多說了。替我向怡麟道歉,把婚禮攪成這樣,真的很過意不去。”
有些東西其實不需要爭,爭也沒用。需要用盡手段步步為營去算計的,不是愛,隻是戰利品。
“都到這份上了你還顧他的麵子,能不能有點出息?九月你先回來,聽我給你分析啊……”
小悠還接著說了些什麼,她沒聽清,手機屏幕上沾的全是淚,滑得握不住,“啪”一聲摔在水泥地麵。還沒來得及去撿,就被一輛呼嘯而過的重機車碾碎。
沒什麼可分析的,結局怎麼都是分崩離析。
數年前的平安夜,九月認真對錦帆說過,如果他以後再和李安樂又任何形式的瓜葛,她會徹底死心。他答應了,可他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