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接受現實,痛過以後平靜了許多。安慰自己說,這樣的選擇其實對大家都好。不得不承認的是,倘若繼續留在錦帆身邊,對他的人生隻能造成拖累,對他的事業也毫無助益。和她在一起,他不會有令人稱羨的婚姻,還會失去光明似錦的前程。年少成名的天才設計師,落魄到需要從李安樂動用夫家的資源來相助,多麼諷刺。
不能把他溺死在這麼自私的愛裏。
青哥說得對,網友大都善忘,任何新聞的熱度都不可能持續太久,很快就會被新話題取代。春節過後,對林九月拒婚落跑的議論逐漸平息。
然而這是個多事的春天。
接到律師電話的時候,乍一聽薛嘉年的死訊,她還在想,怎麼可能嘛,怎麼會是真的。這段日子以來,九月換了號碼,不看電視不讀報紙,也不碰網絡,根本不知道薛嘉年嗑藥致幻失足墜樓死亡的消息已經甚囂塵上。
也有另一種說法流傳,稱他是因為和九月反目後精神受打擊太大,導致公司經營不善,被稅務問題牽扯,積重難返最終自殺。
律師根據他生前留下的遺囑,通知九月配合處理相關後續。
在回北京的飛機上,九月依然想不明白,他那麼愛錢又惜命的一個人,連養條狗都取名叫safe,從哪個角度想也不太可能幹出自殺這種事。她還是更傾向於相信,薛嘉年是因為藥物致幻而不慎墜樓。沾染毒品本就是條不歸路,他既然不肯聽勸,這一天早晚會來。
至於為什麼受益人填的是自己的名字,或許他還沒來得及變更吧。薛嘉年對身世透露不多,原生家庭關係十分複雜。九月也隻知道他由姥姥、姥爺撫養長大,兩位老人故去後就斷了六親。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九月決定親自做個了斷。
薛嘉年身後留下的資產不菲,即便解決完昆侖傳媒造成的缺口也還剩餘好些。
九月把公司注銷,又輾轉聯係上欒子君。
她們約在薛嘉年生前在雙子大廈的工作室。那是九月第一次見到欒子君不化妝不穿高跟鞋的模樣,她把頭發盤在腦後,容顏像一朵雕刻的花。穿著寬鬆的黑色連身裙,還是能看到小腹微微隆起。
九月的吃驚一閃而過,不動聲色請她坐下。
欒子君第一句話是:“我和他在半年前就已經分手,徹底沒有關係了。”
九月拿出文件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遞過一支筆:“事到如今,見麵對你我都是負擔。但沒辦法,有些東西需要你親自簽署才能生效。這些是你應得的。”
她又看了一眼欒子君的肚子,繼續說:“我想,如果他現在還活著,也會同意這樣的安排。”
欒子君嘴唇緊抿,盯著她的眼睛深深望進去。九月坦然迎上她的視線,就這麼對視了很久。
一聲幽微的歎息過後,欒子君走到落地窗邊,麵對樓外烈日下的車水馬龍,肩膀微微顫抖。她說:“最後一次在一起,我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隻是覺得很難受,想讓他停下,回過頭的時候,突然看到他的眼睛……那種空洞麻木有多可怕,你根本沒辦法想象。我當時整個人都從骨子裏涼透了。終於明白,你走以後他就徹底沒有心了,我是在向一個稻草人要愛情。”
九月遲疑一會,還是忍不住問:“孩子……是……”
“是他的。”欒子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