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誰屬於誰(2 / 3)

丁含玉訕訕地點了點頭。

明薇哼笑一聲,“放心,我看起來也不像會突然橫死的樣子。就算活不到一百歲,活個八十九,也應該有希望。”

丁含玉眼裏含著淚,一副被明薇欺負得楚楚可憐的模樣,“真的不要怪我多事,我就是很關心他罷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佑廷、承卓,我們三個,曾經關係非常好。”

這個明薇還真是不知道。

“佑廷把承卓當親弟弟一樣對待,當他是最好的兄弟,最交心的朋友,可是承卓偏偏得了抑鬱症。我就在旁邊,親眼看著佑廷如何一次次努力地救承卓,也看著承卓如何一次次崩潰。承卓最後自我了斷的時候,在遺囑裏說,他這麼做不僅是結束自己的痛苦,也是結束佑廷的痛苦,他也不想看著佑廷為了他而那麼傷心了。”

丁含玉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承卓死後,佑廷那時候就跟我說,他再也不相信友情了。他都這麼努力了,可是承卓還是拋棄了他。他不會再對哪個朋友這麼掏心挖肺地好了。我後來去了美國,還總是想起他這句話......”

“等等。”明薇打斷她,“你說你同佑廷和承卓關係最為親密?”

“是的。”

“趙承卓去世後,你就丟下佑廷去了美國?這是哪門子的親密朋友?”

丁含玉的一雙美目圓瞪著,焦急地辯解:“我也不想的,是我爸爸送我出國的,他不想承卓的事影響到我。而且,佑廷畢竟是男人,他會挺過來的。我看他現在就恢複得挺好的,這應該是你的功勞。”

“謝謝,我可不敢居功。”明薇輕蔑地笑道,“我不是當事人,我也沒資格對你指指點點。不過如果是我的親密朋友碰到這樣的事,我無論如何都會留在他身邊,好好陪伴著他,和他一起度過這個難關。不僅僅是他需要我,而且,我也需要他,不是嗎?”

丁含玉訥訥地不知如何回答,又低頭哭了起來。她大概用的是防水的眼線筆,這麼個哭法,眼線也一點都沒花,真難得。

明薇被她哭得心煩,而且她一哭,明薇反而不好離去了。早知如此,她何必多嘴數落她?這朵百合花在溫室裏生,溫室裏長大,沒有經曆過風吹雨打。天下最大的事不過是體重增加了一磅,以及她愛的人不愛她。她專程把明薇叫出來套話,無非是想證實明薇和唐佑廷已經徹底完結罷了,那明薇就該滿足她的好奇心,把話說明白,皆大歡喜。

可是現在丁含玉已經變成了這麼一個哭哭啼啼、眼淚鼻涕黏糊糊的怪物,明薇真是悔不當初。唐佑廷也真是的,天下那麼多女孩子不找,怎麼偏偏找了這麼一個豌豆公主?她就不信以唐佑廷那臭脾氣,能有耐心伺候丁含玉。

“怎麼了?”唐佑廷的聲音突然響起。明薇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看到那個男人衝過來俯身安撫丁含玉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還真是唐佑廷!

這丁含玉的眼淚功效好厲害,一下就把這麼大個人給召喚出來了。

“怎麼哭成這樣了?她怎麼了?”唐佑廷抬頭問明薇。

明薇氣不打一處來,“我怎麼知道?”

“不怪周小姐。”丁含玉抹了一把臉——眼線居然還沒糊——勉強忍住眼淚,“是我們說到了承卓。周小姐怪我當初丟下你去了美國,我覺得慚愧,才......”

唐佑廷怒氣衝衝地朝明薇吼:“你好端端地提承卓做什麼?”

明薇差點被他的怒氣掀翻,像是被人一拳捶在臉上似的,蒙了半晌,說:“承卓怎麼又提不得了。”況且,明明是丁含玉先提起趙承卓的呀。她哪裏知道以前都還能提的趙承卓又突然變成了一塊觸碰不得的雷區。

“真不是周小姐的錯。”丁含玉嗚嗚哭著,“是我的錯,我當初不該丟下你走了的。”

“不是你的錯,我沒怪過你。”

“可是,周小姐說我不夠朋友。”

明薇哈的一聲幹笑起來。

她輕敵了!這哪裏是一朵溫室百合花,這分明就是一朵帶刺的白玫瑰呀。不動聲色就給了前情敵一刀,又狠又利,見血放收。明薇措手不及,完全沒招架的能力。

她當初就不該來赴這個約。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唐佑廷果真如同幼崽被踢了一腳的雄獸似的凶狠地瞪著明薇,一連串的質問向她襲來。

“你知道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你根本就不認識承卓,你也不了解整個事。含玉已經很不容易了,你憑什麼指責她......”

明薇看著他憤怒的表情,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至於他說的什麼,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這就是情人反目成仇的最佳例子。眼前這個男人,曾經用這張嘴唇熱切地親吻過她,在她耳邊說過那麼多動人的情話。可是現在,他正用它來斥責她。這張她吻過無數次的嘴唇,正吐出冰冷無情的字眼,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砍在她身上,讓她遍體鱗傷,血流成河。

“你說夠了嗎?”明薇輕聲開口。

唐佑廷咬著牙,麵部肌肉緊繃著。明薇麵上越是雲淡風輕,他越是恨。他恨她的淡然,恨她的無所謂,恨她明明主動放手,卻還一而再再而三地闖回他的生活裏。這個女人不知道什麼是罷手嗎?難道她不知道什麼叫作結束?

“你說夠了的話,就該我說了。”明薇淡漠地望著唐佑廷,“指責丁小姐一事,是我失言了,我道歉。你們過去的那些事,我不了解,我也不打算了解。至於你們倆的將來,那更不勞我操心。丁小姐約我來,就是擔心我們倆斷得不幹淨。這點,丁小姐請放心,我和這男人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複合是沒有希望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接手後還要替誰擦屁股。”

丁含玉大概這輩子第一次聽到如此粗俗的話,驚得忘了哭泣,急赤白臉的,窘迫得說不出話來。

明薇挎著包站起來,繞過站在通道邊的唐佑廷,大步走出了咖啡廳。

聖誕將至的大街上一派節日的氣氛,來去匆匆的人們並沒有注意到打扮低調的明薇。

明薇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

一個小夥子推著滿滿一個推車的貨物從人行道上衝過,明薇躲閃不及,踩著了積雪,摔倒在地上,小夥子喊了一聲抱歉就從她身邊跑過。路人側目,卻沒人敢過來扶她。

明薇自己用手撐著地,慢慢站起來。淺灰色的衣服沾了地上汙濁的泥水,非常狼狽。明薇苦笑,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

她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找紙巾。此時一隻大手伸過來,扣住了她的手腕。

明薇抬頭,驚愕地看著臉色發黑的唐佑廷。

唐佑廷打量著她,臉緊緊繃著。他扭頭看了看街邊的店,然後拽著明薇進了一家賣名牌休閑服的商店。

售貨員小姐麵帶微笑地說完歡迎光臨,定睛一看,才發現來的客人是唐佑廷,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唐佑廷把明薇往售貨員前一推,說:“給她找套換的衣服。”

售貨員再一看。周明薇!她的下巴也差點掉地上。

“用不著這樣吧?”明薇嘟囔著,就被機靈的售貨員拉去換衣服了。

明薇換了衣服出來,掏出信用卡。售貨員急忙說:“唐先生已經結賬了。這是您原來的衣服,給您裝在袋子裏了,請拿好。”

明薇拎著袋子,找到了坐在商店沙發裏的唐佑廷。她沉默地望了他片刻,挨著他坐下來。

“謝謝。”

“你沒開車來?”唐佑廷問。

“開了的。剛才氣極了,就想走走路。”

唐佑廷沒說話。

明薇笑了笑,“你別擔心,我不會再見丁小姐了。她的眼淚攻勢讓我這種專業人士都甘拜下風,打死我都不敢再去招惹她了。當然,我今天確實有點心直口快。不過你放心,我以後也不會送上門被你罵了。反正以後也沒機會了,不是嗎?”

唐佑廷緊咬著牙,手捏著已經被揉皺了的收據。他就像一張繃到了極致的弓,似乎隻要再用一點力,就會折斷。明薇很想把手放在他僵硬的肩上,像往常一樣安慰地說: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可是她生生克製住了。

明薇無聊地坐了一會兒,小聲說:“那,我先告辭了。”

唐佑廷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回到沙發上。明薇掙了一下,掙不脫。

“別這樣,店員看著呢......”

“你到底怎麼想的,明薇?”唐佑廷聲音喑啞。

明薇隱隱生氣,“那你要我怎麼道歉?”

唐佑廷複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真恨你,明薇,我真恨你。”

他的恨意是認真的,那恨意比冰雪還寒冷。明薇嘴唇顫抖著,擠出一個蒼白的笑,“你簡直是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