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態下,每每許文嘉和她做那事前,她都竭力阻撓他,“你要保證,你這輩子隻能愛我一個。”
這種時候,她說什麼許文嘉都會回答,“肯定了,當然了。”
事後,任盈盈又止不住後悔。
這是惡性循環,即便後悔,下一次依然會照原樣重演。
因此,接受自己懷孕這個事實後,她就開始思索,這麼下去遲早會被母親發現,既然已經這樣,還不如早點結婚。結婚後,監護她的大權從母親手中移交到許文嘉手中,即便母親知道她未婚懷孕,但也不至於再罵已經同肇事者結過婚的她了吧。
心裏有了決定後,她就和許文嘉商量他首次登門的事。心裏有點怯的許文嘉提議先由任盈盈給父母透個信,否則在她父母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時候上門,他害怕出現意外事件。
心裏身上都有鬼的任盈盈選擇任家最顯溫馨的晚飯桌上。因為那時候父親任旭軍在,任旭軍雖然也是大學教師,但比林秀萍懂人情世故,已邁進五十歲門檻的他遇事比林秀萍理性豁達。
桌上菜色精致,任盈盈卻沒心思去吃,她一直觀察母親情緒是否良好。見母臉帶笑容跟父親談論學校裏的趣事,她在心裏組織好語言後小心翼翼開了口,“媽,我談男朋友了。”
林秀萍一愣過後,靜靜盯著任盈盈。
在母親這種目光下,心裏本就很怯的任盈盈肩膀直往飯桌下垂,她覺得母親肯定看穿了她身體裏的秘密。她咬著牙硬撐著,幾分鍾後,林秀萍終於收回目光邊挾菜邊隨口問許文嘉的家庭及個人情況。
任盈盈絲毫不敢隱瞞,她實話說了。林秀萍聽後當時沒接話,直到一家人吃完飯她才說,不行。
任盈盈急了,說怎麼不行,你又沒見過許文嘉。
在林秀萍心裏,在戀愛這個問題上女兒應該像高高在上的驕傲公主,喜歡他的男孩子不僅家世個人條件好,還要圍著女兒的裙帶轉。顯然女兒這種急切的態度惹得她很不悅,她不慌不忙說,我的女兒怎麼可能嫁入那種小市民家庭。
任盈盈不樂意了,說許文嘉雖然在私營企業工作,可他是公司頂梁柱,很有發展前途的。怎麼就成小市民了。
林秀萍沒跟女兒繼續辯論,她依然采取一貫的高壓政策,說,我覺得不行就是不行。說完,不等任盈盈再開口,端著一摞子盤子碗進了廚房。
見母女倆鬧僵了。一直沉默的任旭軍開了口,“我也覺得你媽顧慮的對。買豬看圈。豬好不好與圈有直接關係。”
遮掩計劃即將泡湯,而且很希望得到父親支持卻沒想到父親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盟軍,任盈盈頓時急了,“許文嘉怎麼不好了。”
任旭軍看女兒一眼進了書房,“沒說豬不好,是沒相中圈。”
任盈盈看看書房,再回頭望望廚房,“什麼豬啊圈的,又不是你們結,反正我願意。”說完,氣哼哼進了自己房間。
父母的態度任盈盈不敢實話告訴許文嘉。被他催得急了,她信口撒個小謊,“這陣子我媽身體不太舒服,你晚些再去。”
俗話說聽話聽音,可誤認為任父任母沒有反對意見的許文嘉隻顧興奮了,他顯然沒聽出這個“音”裏有其他意思。得悉未來嶽母身體不舒服,和母親李曉瓊商量過後他掂著兩盒高檔保健酒,兩盒西洋參就登門探望未來嶽父嶽母了。
這是這輩子李曉瓊準備的最貴重的禮物。她想這樣應該不會被未來親家看扁了吧?另外這樣也顯示自己家準備娶任盈盈的誠意了吧?
看著沒打招呼就登門的許文嘉,前去開門的任盈盈傻了。
任盈盈愣神的工夫,許文嘉掂著禮物進門了,“叔叔阿姨,我是許文嘉,盈盈的男朋友。”
任家的空氣瞬間凝滯了,兩家人,六個人都愣在原地。
任盈盈恨恨瞪著許文嘉,怎麼不等她的消息就擅自帶著父母來她家呢?
許文嘉有轉身逃走的衝動,但他清楚,他不能走,他今天必須硬著頭皮往下進行。
任旭軍率先回過神,他語調淡淡招呼許文嘉落座。
交流現場沉悶而尷尬。
任盈盈從來不知道一向清高的媽媽居然也這麼尖刻。看著表情陰沉的媽媽,她突然想到了前陣子頻頻登上熱搜的某部電視劇裏,那個一輩子居住在上海老弄堂裏的女人,對來滬工作的社會精英女婿初次見麵說話時各種挑剔,那話裏話外的鄙夷與輕視,那說話時的神情舉止,活脫脫就是眼前她的媽媽。她的媽媽是教授,是高知女性,怎麼會這樣?。
任盈盈恍神的工夫,任母已經開始問許文嘉的家庭情況,“媽媽下崗了。那你爸爸呢?”
已經意識到任家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歡迎自己,許文嘉馬上汗濕了後背,“我爸爸在直屬庫辦公室管後勤。”
“後勤?做什麼的?”
“就是辦公室用品采買,處室用車調配那些事。”
“那就是打雜的了。”
許文嘉被這個“打雜的”打擊到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他隻安排,不做具體事。”
林秀萍淡漠地笑了,“這社會有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男找女往下找,女找男往上看……”
任盈盈沒等任母說完,就站起來,“文嘉,我剛想起來,我爸媽馬上要出門辦事,你改天再來……”
辦事是借口,女兒在給許文嘉解圍是真。任母冷眼瞥一眼女兒,“那事不急,那個誰……小許是吧,這女找男是要往上看的……”
“媽……”任盈盈先拖長聲音求任母不要再說下去,然後拉起許文嘉,“文嘉,我等會兒給你電話。”
早已汗流浹背的許文嘉有點猶豫,就這麼走了他擔心下次登門更難。
媽媽冷傲的態度早已激怒了任盈盈,她推著他到門口,小聲說:“他們誰反對都沒用。你娶的是我,又不是他們,杵在這裏聽他們說難聽話幹什麼。”
就這樣,還沒從未來嶽母蔑視的目光回過神的許文嘉被任盈盈推出了門。
之後,如許文嘉所料,無論他怎麼樣討好巴結,在任家跟他說話的永遠都隻有任盈盈一人。
再後來,林秀萍開始給任盈盈張羅著相親。而且,林秀萍從來不避諱許文嘉,她當著他的麵誇即將相親的對象家庭多麼優越,個人條件多麼優秀。聽得許文嘉心驚膽戰,他十分擔憂真有一個特別優秀的男人勾走了能澆熄他身體烈火的女人。
見兒子小老頭似的長籲短歎,一直冷眼旁觀的李曉瓊發話了,“還嫌咱家配不上她家。再等下去她家姑娘誰都配不上。跟我們耗,她耗得起嘛。”
許文嘉一想也是,任盈盈懷孕已經是既定事實。這早早晚晚都得嫁給他。考慮到他這邊再多去幾次還是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不止這樣,還要繼續忍受林秀萍的冷嘲熱諷,這種煎熬實在不想再多承受一次。因而,他暗自決定少去任家幾趟。他是這麼認為的,即便林秀萍發現了任盈盈懷孕,也不過是母女倆吵場架而已,這是家庭內部矛盾,不會上升到什麼高度,最多在家裏罵罵“肇事者”雙方,難不成林秀萍還能真逼女兒去墮胎,他想,隻要讓任家明白他有非任盈盈不娶這種態度就好了。
超過四十五天,任盈盈的孕期反應來了,不能聞油煙味,也不能吃太多。為防母親發現,她不再和父母同桌吃飯。林秀萍以為這是女兒在抗議,也就沒多想。可是,任盈盈卻忍不住了,她發現,許文嘉來自己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於是,身體難受心理煎熬的她給許文嘉發了條賭氣性質的短信,內容很短但很有力量:這周安排時間陪我去打胎。
接到短信後的許文嘉慌了,第二天中午一下班就把任盈盈叫出來,“盈盈,咱們是相愛的,既然孩子來了咱就應該迎接,怎麼能有打胎這種想法呢。”
任盈盈使勁忍住眼窩裏打轉的淚,“怎麼生,你連我家都不去了。生下來我自己養啊?!”
“我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許文嘉萬分沮喪,追到了多年傾慕的心中至愛,未來嶽母卻是他抱得美人歸的最大障礙。而且這個障礙他根本不知道從哪方麵下手‘鏟除’。
任盈盈見男友如霜打的茄子般,心裏的委屈不自覺就散了,“咱還是先不要這個,以後結婚了再說。”這是突然而至的念頭,她實在不想讓母親發現。
許文嘉快速搖頭,“如果你媽知道你已經懷孕,會不會……”
任盈盈滿臉震驚看著男友,“你想都不要想。”
許文嘉有點泄氣,“那我再想想辦法。”
哪裏有什麼辦法好想,林秀萍相不中的是整個許家,任盈盈再次哭得梨花帶雨。
許文嘉不願意女友這麼難過,隻好違心說,“如果你實在不想要,我……我陪你……去醫院。”
任盈盈聽後哭得更痛。
許文嘉消沉了。什麼事都提不想他的興致,想到周六要陪任盈盈去醫院流掉他們愛的結晶他就難受的無法言說。
一直關注事態發展的李曉瓊再次追問。
略知一些常識的許文嘉希望任盈盈流產後能喝一些營養湯,便向母親如實相告首次登門的情形。
李曉瓊聽後直接蹦起來,指著許文嘉的鼻子說,“她要敢墮胎就別進咱許家的門。”
李曉瓊的大嗓門招來了許兵,他同樣不同意任盈盈打掉許家第一個子孫。
許文嘉很煩躁,“咱們有什麼權力不同意,盈盈又不是咱家什麼人。”
李曉瓊一愣,“盈盈不是相親找著對象了吧?!要不然咋會想到去流產。”
母親這麼一說,許文嘉就坐不住了。回想到未來嶽母說的那幾個男孩,條件確實比他好的太多。突然間他恐懼起來,但還猶自強撐,他大聲說,“盈盈不是那樣的女孩。”
見兒子這樣,李曉瓊小聲嘟囔起來,“有那樣的娘整天叨嘮著,這事還真說不準。文嘉,要不要我和你爸登門去見見她爸媽。”
雙方父母還沒見著麵,離結婚那個最終目的還差著十萬八千裏,許文嘉很擔憂滿嘴叨嘮話的母親惹怒未來嶽母。但是,如果想在眼前這僵局中再打開一個新局麵,雙方父母見麵未嚐不是一個好辦法。權衡再三後許文嘉先給母親溝通,“媽。人家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馬上就白白送到咱家,咱姿態放低點,首先讓人家心裏痛快了,咱才能如願以償不是。”
兒子心裏的小九九哪能瞞過李曉瓊,雖然對林秀萍很有意見,但總歸還比較滿意任盈盈。而且還顧念著任盈盈肚子裏的孩子,李曉瓊很無奈的接口,“兒子小時候是自己的,長大了就成人家的了。”
“哪能呢。我永遠是媽的兒子。”許文嘉就摟住李曉瓊,“媽,你就暫時委屈委屈。娶了盈盈之後咱再說其他的。”
任家的房子是林秀萍單位原先分得房改房。
林秀萍出身高知家庭,自幼被人捧吹了的,她之所以會嫁給任旭軍,說起來也是因為誤會。任旭軍自幼父母雙亡,幼時便開始寄宿於伯父家,時日長了也就隨伯父家的孩子叫伯父爸爸。媒人介紹時,他伯父誤以為一直是同事的林父知道任旭軍的身世,也就沒在林家人麵前刻意提起這事。可是,搞學問出身的林父兩耳不聞窗外事,林家根本不知道任旭軍是孤兒,直到女兒與任旭軍定了親才無意間聽說,林家心裏雖然別扭,但考慮到木已成舟,況且任旭軍也是品學兼優的青年。林家也就很無奈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