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朝遺孤 荒山隱居(3 / 3)

楊成業是南鴻名將,少主是誰?

我的臥室距廳堂有點遠,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看清,娘親眼裏似乎閃過一絲愁苦。我心裏無端難受起來,鬼叔叔明明知道娘親聽到這些會難過,可還是每次回山都說起,這些朝堂之事究竟跟娘親有什麼關係?

娘親聲音比往常低,“那北奴和西越呢?”

鬼叔叔輕輕搖頭,“西越自不用說,恃強淩弱,雖表麵上依附北奴,實則是作壁上觀,時刻注視著北奴和南鴻的動靜,伺機坐收漁翁之利。至於北奴……”

話說一半,鬼叔叔抬眼看一眼我娘,“小姐若困了就先去歇息,我們改天再談。”

默默出神的娘親猛然回神,朝鬼叔叔歉意一笑,“你繼續。”

鬼叔叔輕輕一歎,“自宇文隆緒繼位,在蕭太後的扶持下,文有韓德讓,武有宇文休哥,這幾年國力大增,實在是不能小覷。”

娘親想笑卻沒能笑得出來,“幽月宮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鬼叔叔不答反問:“小姐還有出穀的打算嗎?”

娘親沉默不語。

見狀,鬼叔叔輕歎一聲起身向外走去。娘親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待鬼叔叔走到門邊,正欲跨出門檻之時,娘親才再次開口,“趙將軍,這十餘載跟著我們母女,委屈你了。”

我愣了,將軍!鬼叔叔竟然是將軍!從小到大被禁足的日子裏我一直用翻閱史書來打發時間,我腦海裏的將軍就是像衛青、關羽、李靖那樣叱吒疆場戎馬一生的人。哪有像鬼叔叔這樣,從我記事起的十餘年裏一直待在穀中,他到底算哪門子的將軍?

鬼叔叔顯然也愣了下,他在門口默立好一陣子才轉過身,“怎麼能說是委屈呢?即便沒有少主的吩咐,這些年能生活在您和小蠻身邊,趙某已是此生無憾。”

娘親一聲輕歎垂眸盯著桌麵,鬼叔叔靜靜盯著娘親,好一陣子後轉身出門而去。

月色西移,夜風透窗吹入屋舍,蠶絲透明紗帳便如輕煙般來回飄蕩,娘親默默端坐其間,顯然,又在出神。

我心中酸楚,輕輕關上窗子摸黑走到床邊褪下短靴和衣倒在床上,大睜雙眼瞪著帳頂開始胡思亂想,“少主”是差一點繼承南鴻皇位的人,鬼叔叔是受“少主”的委托在我和娘親身邊生活,娘親與“少主”是什麼關係?又與南鴻是什麼關係?娘親十餘年如一日躲在這深山老林裏,跟這些有關係嗎?如果有,娘親是“少主”什麼人?還有,鬼叔叔每隔兩個月定時單獨下山,回來盡與娘親說一些南鴻、北奴和西越三國之間的事,娘親為什麼關心這些?

左思右想,除了思緒更加紛亂外一無所獲。我正要翻身坐起,對麵關窗的聲音啪的一聲,在這靜謐的夜裏清脆得讓人心裏一緊,顯然,娘親是要回房休息了。我利落地蓋好被子,閉上雙眼佯裝睡熟。娘親臨睡前必來我屋子裏看看,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的煩惱。

門響,娘親的腳步聲停在床頭,我努力讓氣息平穩,不想讓她發現破綻。她用微涼的手撫摸我的臉頰,喃喃自語,“這十幾年也苦了你。”

我知道娘親想讓我過得開心自在,所以,在她和鬼叔叔麵前我也盡可能表現出不諳世事很幸福的樣子。我以為我偽裝得很好,原來娘親什麼都知道。我心裏暗暗難受,如果能讓娘親開心快樂起來,即便一輩子不出穀我也願意。

她為我掖好被角後開門離去。我卻再無睡意,抬手拿起枕邊的麵具在手裏細細摩挲。這個麵具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這麼多年仍是通體上下全是白色。它曾一直放於娘親的床頭,我不知它對於娘親來說意味著什麼,心底卻異常清楚它很重要,是除了我之外娘親最緊張的物件。在我滿十五歲那晚,娘親把它親手交給我,沒有過多解釋,隻對我說一句話:“除了娘之外,這是你最寶貴的,切記!”

我有心想問問為什麼,但一看娘親的表情,當時就咽下了想說的話。

在娘親眼裏,它是除了我之外最珍貴的。她又要求我,在我心裏,除了娘親之外它必須是我最寶貴的,我做不到。它雖夜夜陪我入眠,終究也就是一件東西,在我心底深處,娘親和鬼叔叔才是我最親的人。

這個麵具為什麼這麼重要?這又是一個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不過,我打算以後不再胡思亂想,無論娘親為了什麼躲在這裏生活,無論“少主”是誰,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再探究,隻要娘親和鬼叔叔在我身邊,隻要我們生活得快樂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麼一想,心裏竟然輕鬆起來,隻是這樣一來,我越發睡不著。於是,翻身坐起把麵具戴在臉上,去瞧瞧那群北奴人也好,看他們是不是像往年那樣在空地上籠幾堆篝火烤肉喝酒。

打開房門,先探頭看看左右兩邊漆黑一片的屋舍,想來娘親和鬼叔叔都睡了。我放心大膽出了門,幸好有此起彼落不絕於耳的蟲鳴聲打掩護,我順利溜到穀口。絕壁上的棧道在月夜裏顯得有些恐怖,心怯的我提足運氣向外飛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