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無法護體,反為害自身!
他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葉初寒瞳仁縮緊,點足一掠,雪白的身影自石屋內箭一般掠出!
掠出石屋,葉初寒的足尖剛剛點地,身後已經傳來青冥劍破空之聲,身中一掌的湛羽居然緊追不放,青冥劍灌注了深厚的內力,奪命劍法淩厲無比。
葉初寒在轉身的刹那,全身光芒大盛,出鞘的蒼玉劍以化成一片光幕,如紫虹閃電,瞬息萬變的劍式反擊向湛羽,招招致命!
花穀內,一片肅殺。
因為此地乃是葉初寒私人之地,天山雪門弟子盡皆在外把守,竟不知穀內凶險陡生,葉初寒命在旦夕,嬌柔的侍女花容失色,急奔各處躲藏,唯逃命而已。
兩人淩厲的劍風,每一招都將生死係於一發,直震得梅花如雨一般落下。
在天山雪門,湛羽的劍術內力,僅在葉初寒之下。
這一場血鬥,雙方都以生命為賭注,湛羽雖身中一掌卻內力尚存,實力猶在,而葉初寒卻已是強弩之末,連心蠱的瘋狂反噬足以殺死神魔!
嚓——
青冥劍一聲長嘯,反切葉初寒咽喉,葉初寒身形掠出,在躲過那致命的一擊之後,終於踉蹌單膝跪倒在地,手撐蒼玉,麵如死灰,他的傷口血如泉湧,他已力竭!
湛羽疾步上前,青冥劍直指葉初寒眉心,英氣的麵容上一片冰冷的傲然殺氣,“葉初寒,你殺的人太多了,今日終於輪到你了!”
葉初寒抬頭看他。
他眼瞳依然有著淡淡的清光,烏發流泉般劃過白衣,那一張如修羅之鬼般俊美的麵容上,居然緩緩浮現出一片靜靜的笑意。
“湛羽,你殺不了我。”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刀下之囚!”
湛羽冷冷地蹙眉,青冥劍緩緩下移,逼近了他的咽喉,劃出一道血紅色印痕來,葉初寒蒼白的肌膚上,那一線血紅驚心動魄。
“當年你的父親滅我白氏滿門的時候,就該知道總有一天,白氏後人的劍會指到你麵前來的!”
湛羽的聲音,帶著堅韌的冷冽!
葉初寒卻微微一笑,低低地說道:“你動手吧,用你的青冥劍刺穿我的咽喉,報你白氏的仇!”
他一語未落,身形倏地後倒,蒼玉劍已經出手!
湛羽縱身而起,避開蒼玉劍的一擊,花穀內的梅花被湛羽的護身真氣激的紛紛揚揚,他青冥劍灌注渾厚內力,殺意如海,朝著葉初寒的咽喉直刺而去!
這一擊,他拚盡全身真氣內力,強弩之末的葉初寒斷然是躲不開的!
大仇即將得報!
就在那一刻!
麵對劈空而來青冥劍,鬼門關就在眼前,葉初寒卻動也不動地靠在那裏,妖冶菲薄的唇角,有這一抹殘忍絕美的笑,無聲綻放……
唰——
肅殺的花穀內,忽地閃過一道刺目耀眼的金光,帶著開天辟地一般的力量,快如閃電,徑奔湛羽的胸口——
湛羽的眼瞳不可思議地瞠大,“無色……”
那一字還未吐出——
恍若迅龍一般的無色箭挾萬狂之勢,凝聚湛羽剛剛一擊那毀天滅地的真氣殺意,一箭破空而來,貫穿湛羽的胸口,刺穿身體!
凶猛的箭勢猶未止歇!
湛羽的身體隨著貫穿胸口的無色劍朝後飛出,後背狠狠地撞到了梅花樹上,無色箭穿過湛羽,力透樹幹,將他釘在梅花樹上。
湛羽的身體一震,懸在半空中,胸口的鮮血洶湧而出,爆出漫天血霧!
劇痛難當,他顫抖著抬起頭來。
漆黑如墨的眼珠裏,映入一個人的影子,那個女孩,一襲白衣隨風獵獵作響,手握上古神兵玄兵弓,在射中他的那一刻,她的麵容雪一樣慘白,滿眼悲哀。
冰冷的淚水順著湛羽的麵頰緩緩滾落,混入他唇角湧出的鮮紅的血液中去……
蓮花……
……
……
她抬頭望著湛羽,燭光盈盈,映照著她純白無瑕的麵孔,透出一抹美麗的柔光,恍若一個溫暖的夢。
“愛了就是愛了,你可以枉顧任何人的愛,隻為他一個人痛苦難過,你可以辜負任何人的情,隻為他一個人牽腸掛肚,甘願為他做任何事情,就算是傷害自己身邊的人,也在所不惜!
……
……
原來為救葉初寒而傷他之人,是……蓮花啊!
原來這就是她的……在所不惜!
望著渾身鮮血的湛羽……
蓮花的手中的玄冰弓在抖,她的手在抖,她的全身都在抖,就在葉初寒生死一線間,剛剛趕回來的她沒有第二種辦法,也根本沒有思考的機會,唯有本能地舉起玄冰弓,在一瞬凝聚湛羽的真氣殺意,凝成無色之箭,刺穿湛羽。
千鈞一發!
為了救葉初寒,她隻能這樣做!
梅花,無聲飛舞……
花穀內,隻有蓮花一個人是站著的,她握著手中的玄冰弓,手指已經麻木僵硬到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梅樹上,是被無色箭釘住,一身血色的湛羽。
鮮血淋漓的湛羽恍惚地望著手握玄冰弓呆站在那裏的蓮花,看著她駭白的麵孔,猩紅的鮮血狂湧出他的嘴唇。
“……蓮花……”
我明明對你說過——
既然已經走了出去,就不要再回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會……我隻是……我不想傷你……”
蓮花抬頭仰望著血淋林的湛羽,素白的容顏一片絕望的悲傷,她宛如一個孩子般簌簌戰栗著,不敢相信自己在刹那間所做出的一切。
她殺了湛羽!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的……湛……”
就在她話音未落的那一秒!
所有的一切,發生的竟是如此的突然殘忍!
撕裂般的疼痛自她的身後貫穿她的左胸,蓮花的眼瞳猛地一震,一張素顏刹那間失去所有的光彩,泛出一片死灰般悲慟的顏色。
一把冰冷的劍刃從她的身後洞穿了她的左胸,血如泉湧……
那把劍竟是……
蒼玉劍!
蓮花全身冰涼。
她捂住鮮血淋漓的傷口,顫抖著,緩緩地……轉過頭去,淚水卻無聲地漫出眼眶,而那一個回眸,就像是一個輪回般漫長可怕……
葉初寒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他修長的手中,是水銀般晶瑩剔透的蒼玉劍,蒼玉劍刃上,有細細的血順著白骨般的劍刃緩緩流下,那是蓮花的血……
麵對蓮花驚駭的雙眸,葉初寒卻完全沒有了剛剛垂死掙紮的樣子。
他平舉著手中的蒼玉劍,狹長秀雅的眼眸一片沉冷死寂,分外冷靜漠然地看著蓮花震驚的瞳仁。
“蓮花,你不要怪我。”
他霍然收劍。
蓮花重重地跌倒,血流滿地,她一隻手哆嗦著捂住自己破碎的左肩,血水從她的手指間彌漫出來,她仰望著葉初寒,眼珠悲涼如大漠上獨自開放的紅花。
“……你……要殺我……”
“你總有一天會背叛我!”
葉初寒蒼白的麵頰冰冷如雪,身形筆直,穩穩地站在了蓮花的麵前,“所以我寧可把你殺了,也不會給你離棄我的機會!”
背叛……
蓮花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心痛如絞,“我……怎麼會背叛……你……”
“你會的!”
葉初寒緩緩地俯下身,捏起了蓮花蒼白消瘦的下頷,他的手指冰冷的恍若冰雪,蒼玉劍的劍尖指向了釘在梅花樹上奄奄一息的湛羽。
“當你知道他是誰的時候,你就會背叛我,你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殺了我,恨不得將我五馬分屍!也許即便是那樣做,都不足以泄你心頭之恨!”
葉初寒眯起的眼神如野獸一般殘忍。
麵頰被他冰冷的手指捏住,蓮花的瞳眸一片驚駭,她似乎要撲倒下去,但是葉初寒伸出手臂將她緊緊地箍在懷裏,強迫扭轉她的頭,讓她去看被她一箭釘在梅樹上的湛羽。
蓮花哆嗦著望著垂死的湛羽。
“你看到被你一箭貫穿的湛羽了嗎?”
他狹長的眼眸中一片冰冷的光,將她抱在懷裏,俯首在她的耳邊淡淡語道:“你應該想不到吧?他可是白氏的人呢,白氏遺留下的孤子白榕,你還記得嗎?”
如被驚雷劈中!
最末的一個名字讓蓮花的身體如同恐懼的小獸一般戰栗哆嗦起來,她瞪大瞳眸看著盯在樹上的湛羽,看著他那張曾經英氣勃勃的麵孔,看著鮮血浸透他的身體……
她的眼珠是一片空曠茫然的顏色,全身卻如篩糠一般顫抖著……
湛羽……
他是白氏的人,他是白榕……
這個世上,原來真的有如此殘忍決絕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瘋狂了……
“當年白氏一族血案,江湖中都以為是血影四煞所為,卻無人知曉那可是天山雪門在幕後一手操縱的傑作呢。”
葉初寒感受到了懷中的她絕望驚駭的顫抖,他卻依舊冷冷地笑著,眼眸中一片森寒冷漠的妖嬈,緩慢地講給她聽,“他啊,是來報當年白氏被滅族的仇,隻可惜,卻被你一箭釘死在那裏!
葉初寒的話,一字一句,如利刃一般刻在了蓮花的心上。
“你是不是想起他了呢?”
葉初寒殘忍地抱緊她冰冷戰栗的身體,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蒼白的女孩置身於一片血腥之中,他捏起她的下頷強迫她看著垂死掙紮的湛羽,低低地一笑。
“蓮花,你來到這裏,不過也想殺了我!難道你以為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當年白氏族裏死裏逃生的那個孤女,就是你啊,白萱!”
白萱——!
釘在梅樹上的那個垂死人影,在聞聽葉初寒的話語刹那,陡然一震!
眼前的視線一陣模糊……
滾燙的淚水自蓮花灰白的麵頰滾落下來,汩汩如小溪一般流淌,她怔怔地看著血色的湛羽,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血淋淋的傷口,帶來鑽心裂肺的劇痛……
是!
她的真名不叫蓮花,她是白氏的遺孤,她是白萱!
她一箭刺穿的,是白榕!
她親手殺了白榕,為了救白氏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居然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哥哥!
這一刻,她是應該死的,她就算是死千次萬次都不足以贖清自己的罪孽,她還有什麼顏麵活在這個世上……
望著驚駭的蓮花,湛羽的眼神卻慢慢地安靜下去。
忘記了那洞穿自己的一箭,他凝注著蒼白的蓮花,眼眶中,似乎有著比胸口的血更加滾燙的液體,慢慢地滑落下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蓮花有著那樣深沉的情愫,為什麼自己總是要情不自禁地在意她,保護她,為什麼每一次看到她難過,他都會如此的痛苦……
白萱……
原來蓮花就是他的小妹,他一直念念不忘,魂牽夢繞的小妹,白萱啊!
……
……
那一夜。
當他的劍劈向慕容慈的時候,卻堪堪停住!
“為什麼要為慕容家這麼拚命?!”在最後一刻,他這樣問視死如歸的她,隻想得到一個答案。
“因為我是慕容胤的妹妹,因為慕容胤是我哥……他是我的哥哥,我的親哥哥……”
慕容慈麵對湛羽的刀光,一臉的無懼,“像你這樣冷血的人,你是永遠都不會知道,隻要能夠救我哥哥,我會付出我的一切的……”
……
……
慕容慈說他不懂,其實她說錯了……
他是懂的,失去自己的親人是怎樣的絕望和痛苦,正因為他懂得,所以……他才放走了慕容慈……
因為他也有一個小妹,他最最深愛的小妹,在白氏的劫難中走失,即便他踏遍大江南北,都無法找尋到她,他甚至絕望的以為她已經不在人間,卻萬萬沒有想到……
原來……
那個叫做白萱的小妹,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
梅花樹上,無色之箭森寒無比刺入湛羽的心肺!
他的身體懸在風中。
血如雨一般從梅花樹的枝杆上落下,湛羽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他凝注著失魂落魄的蓮花,似乎要把她的樣子牢牢地印記在自己的腦海裏,而毫無血色的唇邊,居然是一抹微微的柔和笑容。
“……小妹……”
他對戰栗驚懼如小獸一般的她,微微一笑,仿佛是積攢了所有的力氣對她一字一字艱難地訴說道:“……要……活著……”
一言未落……
湛羽的力氣已經用盡,他的頭朝著一旁無聲地沉下,雙眸慢慢地閉合,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去……
梅花樹下。
一陣風忽然刮起,肅殺的花穀內,濺血的梅花紛紛揚揚地遍布半個天空,帶著湛羽那一線殘忍的血紅,漫天飛舞……
“哥———!”
在湛羽的頭垂下的一刻!
被葉初寒抱緊的蓮花爆發出一聲淒厲絕望的嘶喊,胸口的血氣翻湧如海,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噴湧出來,她雙眸一閉,直直地朝著地麵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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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著沉寂的石屋。
冷風蕭蕭。
青冥劍擺放在石桌上,在青冥劍的周圍,擺放著白氏連心蠱,昆侖血舍利,魔教噬血珠,慕容山莊九王玉炔。
天下四大至寶,盡皆落入天山雪門。
前天山雪門門主拚命要得到的四樣東西,終於都歸了天山雪門!
長長的影子映在冰冷的石地上。
葉初寒無聲地玩弄著那把青光通透的青冥劍,連心蠱的反噬已經過去,此刻的他,眸深似海,陰柔的麵容上透出一抹靜寂的冷漠。
他的身後,石椅上坐著昏迷的蓮花。
石屋內依舊是一枚燈草在燃燒,所以一半明亮一半陰暗,蓮花坐在明亮的一邊,臉上,還有著一抹殷紅的血色。
她身上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隻是雙手雙腳都被石椅上的鎖鏈鎖住。
當月光透過石屋灑落一地的時候。
蓮花從絕望的昏迷中睜開了眼睛,恍惚的目光最先觸到了石屋內那一線雪白的影子,葉初寒望著她,依舊輕柔的笑。
“你終於醒了。”
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她醒過來。
痛不欲生的悲痛迅速地襲上了她的心頭。
蓮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原本灰暗恍惚的眼眸忽地一片雪亮,聲竭力嘶地喊道:“葉初寒,我要殺了你!”
她奮力想要站起,卻被鎖鏈鎖在了石椅上,凝固的傷口因她劇烈的動作刹那迸裂,血再次湧出來,浸透已經血跡斑斑的衣衫。
她恨透了他!
凝望著她仇恨的雙眸。
葉初寒卻是淡淡地一笑,慢慢地走至她的麵前,秀雅婉轉的眼神,脈脈地凝注在她雪一般的麵頰上。
“我知道你想殺了我,從我知道你是白氏的白萱起,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恨我入骨,總有一天你會殺了我,隻可惜,你卻先殺死了你的哥哥……”
他的聲音愜意非常。
蓮花的眼淚循著素白的容顏緩緩地流下……
“我不得不佩服湛羽的隱忍深沉,他竟讓我都無法查到他的真實身份,所以他能在我身邊潛伏這麼多年,但從你來到天山雪門那一天開始,我就派人調查到你是白氏的人……蓮花,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是白萱……”
他靠近她的淚眸,低低地說著,“蓮花,從知道你是白萱那一刻起,我就等著你來找我報仇,可是我等了這麼多年,你卻一點向我動手的跡象都沒有,我甚至裝做情迷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