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男生，早就不見了高中的嬉皮笑臉，穿著西裝襯衫，倒是有幾分穩重。
“聽說你大學是美國讀的，現在回來了還是度假？”男生很帶著好奇地問著，遞給戚月一杯香檳。
“今年回來了。”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是嗎，學的什麼？”
“金融業的，現在在銀行上班吧。”
“挺好的，適合小姑娘，穩定。”男生看著戚月，眼裏有說不盡的懷念情愫，“對了，你畢業之後和安夕有過聯係嗎？”
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感覺好像是幾個世紀以前的人了，熟稔而陌生。
“沒聯係過了。”戚月歎了口氣，“你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嘛？”
“我也不知道啊，一畢業就徹底失去聯係了，隻是聽說好像沒考大學吧。”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戚月聽到的時候沒有太大的震驚。
又稍微唏噓了幾句，大家又分散活動起來。
同學聚會安排在一個同學開的咖啡店裏，店麵不小，但是來的人太多，所以吧咖啡廳擠得有些滿。
其實她這次來參加聚會，並不是為了想見誰而來的，相對的，也沒有特別不想見的人，畢竟現在的自己比起誰都不會輸，所以當初那種由於自卑而產生的害怕也就不存在了。
覺得有些無趣，想走的時候，突然看到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文慧。”未經考慮就脫口而出對方的名字，還是去掉了姓氏的親切的稱呼。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別人喚起，文慧一邊笑著一邊打招呼朝戚月走來。
如果要說改變，文慧的改變比自己還大。
可能因為是學設計的關係，從頭到尾的打扮都很講究，就連配飾的顏色也和鞋子搭配得完好無缺。
“戚月啊，好久不見啊。”對方興奮地不顧一切地抱著戚月晃起來，“好高興啊又見到你了，真的好高興啊。”
戚月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什麼樣的表情回應對方，一定不會有她那麼興奮，但懷念與感慨，或多或少還是有的。
“啊呀戚月，你現在變得好女人好漂亮啊。”文慧上下打量著戚月，“好久不見啊，真的好久不見了啊，我看到有同學聚會馬上決定來了，我就是為了能見到你才來的誒，剛下了班馬上趕過來，你果然在，我好高興哦。”
戚月的嘴角小幅度地抽搐一下，“你這些年怎麼樣？”
“我啊？我不是一直和你說我的夢想是做服裝設計師嘛？我在意大利學設計成績都是排名前幾的，然後回國就和朋友一起開設了自己的品牌，不過現在處於剛剛起步階段，是專門做婚紗的。”文慧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戚月，“給你一張吧，如果以後你結婚我免費送你一件。”
戚月接過來仔細看了一下，品牌的名字叫“夢中的婚紗”，聽上去就是個很浪漫美麗的名字。
“其實我還有半年就要結婚了。”戚月把名片小心翼翼地塞進包裏，“到時候一定來找你訂婚紗。”
“啊！這麼快就要結婚啦！”文慧驚呼，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語調放柔，“是和誰啊？”
“和在美國認識的，也是中國人，不過他在那裏上班，半年後回來，回來就差不多辦婚禮。”
“你後來果然去美國啦？”文慧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最後還是笑著點頭，“無論如何，你幸福就好啦。”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沒有提起高中的事，可能是怕過去的美好或傷心會打擾現在的氛圍。再一次相遇，每一個動作和語言都那樣輕鬆自然，沒有過多的修飾和過於複雜的心事，這樣的交談讓戚月很開心。
“對了，什麼時候有空來我這裏試試婚紗吧。”
戚月看著她笑笑點了頭。
“還記不記得我說要給你做最漂亮的婚紗呀？那件婚紗就是我的畢業作品，得了全班最高分呢。”
戚月驚喜，“那就是說，我的婚紗你已經做好了？”
“當然啦。”文慧嘴角上翹，“修改過好幾次了，全手工的哦，而且看來你身材和那時候沒什麼變，應該穿得下的。”
“好啊。”戚月高興起來，“那過幾天就來試一試。”
文慧看著戚月的臉，心裏漸漸柔軟，聲音綿長著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再一次看到我會不願意和我說話，又或者說你為了不想看到我，不會來同學會。”
戚月停頓了幾秒，驀地笑出來，“其實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文慧沒有再問下去原因。
很多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畢竟時間是一切問題的解藥，過去發生的事終究可以以一句“年少輕狂”一笑而過，有些事情誰都不提起，就可以當做誰都沒有想起。
或許雙方都有怨恨過對方，但是連那怨恨是什麼時候消失的，都忘記了，那怎麼還會記得那曾經怨恨的原因呢？
和文慧的關係在心裏也算是半個心結，現在不解自開，倒讓戚月心情特別好。
“對了，你有沒有想知道的事想了解的人啊？我有眼線，以前高中的事情我還是知道很多的哦，你也知道啊，我八卦天後麼。”
戚月想了想，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下問道：“韓軒他和葉舞涼……”
“哦，他們啊，聽說韓軒和葉舞涼考進一所大學，追了她挺久的，但葉舞涼一直沒接受他，然後畢業和一個富二代戀愛，聽說是有了孩子，準備結婚了。”文慧說著的時候一直在看著戚月臉上的表情，發現她沒什麼反應，才接著說下去，“韓軒的話就不太清楚了，好像學的德語，現在在德國公司上班，有人和我說看到過他，說比以前長殘不少。”
戚月就像在聽小說一樣聽著這些事，故事中的主角好似從未出現在她生命中那樣陌生。
“其實我也有打聽過你，一直沒打聽到，有人說你出國了，那時我還驚訝，以為你不準備回來了呢。”文慧的話又把走神的戚月拉回來。
“哦，我隻是和高中一些同學沒什麼聯係而已，這次同學會也是純粹因為一個人呆在這裏太無聊了才來的。”
“那以後無聊可以找我嘛。”文慧看了看時間，“我要回去了，明天還要交一個設計稿，今天要通宵了。”
戚月朝她點頭，“早點走吧，我過幾天來找你試婚紗。”
文慧拿起包，還有些依依不舍地看著戚月，“好啊，一定要來找我啊，一定啊。”
戚月重重地點了點頭。
文慧站起來準備走，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戚月，“對了，你不想知道安夕現在怎麼樣了嘛？”
不知道為什麼心髒突然重重一跳，戚月嘴角動了動，“今天先不了，下次有空再說吧。”
文慧猶豫了須臾，點頭走了。
其實捫心自問，關於安夕的生活才是她最在意的。
一直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才會每逢認識的人就問起關於他的事，而在真正知道的人麵前，卻又無法開口。
或許是怕聽到他過得不好的消息，又或許是怕聽到他在沒有自己的世界裏還是過得很好的消息。
心中有個很小的聲音在和自己說：“他如果忘記我了該怎麼辦？”
其實都是些庸人自擾的自問自答罷了。
戚月從咖啡店一個人走出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路過一家報亭，看到一本《攝影誌》的雜誌，是從高中就開始喜歡的雜誌。被封麵美麗的圖片給吸引，就忍不住掏錢買了下來。稍許翻了兩頁，發現自己喜歡的幾張照片幾乎都出自於一個叫“Breath”的攝影師之手。
正好快翻到Breath專訪的時候到了家門口，放下雜誌，脫下所有昂貴的裝束，戚月決定去泡一個澡。
洗完澡按照慣例和在美國還是白天的陸言視頻了一會。異地戀久了，每天這樣的視頻對戚月來說像一種負擔，感情沒有逐日進增，反而連當初的心動也變得有些遙遠。
視頻完，躺在床上的戚月看著天花板，回憶起一些往事，慢慢閉起眼睛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夢裏高中那些人的臉都生動，每一個笑容都帶著攝人心魂的力量。
其實之後都沒有想過要找文慧，隻是在後麵整理包的時候看到那張名片，鬼使神差地跟著名片找到了她的工作室。
看到她來，文慧幾乎是真個人撲了過去，拉著她跟身邊的朋友介紹，“她就是我一直說的那個戚月啊。”
被這樣介紹，戚月多少有些心虛。
“啊就是你啊，就是文慧一直最寶貝的那條婚紗的主人啊，你知道嘛戚月，那條裙子我們碰都不能碰一下，碰一下她可是會翻臉的。”
聽到這樣的話，讓文慧和戚月都很不好意思。
“別站在門口了，我帶你去看婚紗吧。”文慧抓著戚月的手腕就往裏走。
進到裏麵一間小的設計室，戚月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件婚紗，被放在了鮮豔的地方，外麵包著透明的保護袋。
文慧走過去把遮在外麵的袋子拿走，一邊說著，“它也好久沒見過陽光了。”
戚月慢慢走過去，看著全部展現在她麵前的婚紗。
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設計，抹胸的拖尾長裙，沒有過多的花哨元素，但是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用心縫出來的，所以靠近看，才會覺得這件婚紗在細節的處理上有多完美。
“好漂亮。”戚月不敢相信這是別人為她量身定做並要送給她的禮物，興奮地難以自己。
聽到她這麼說，文慧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拋開了所有的擔憂。
“其實在最初畫初稿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是你，一定會喜歡這種風格的裙子，那種蓬起來的裙子太普通，你就適合這種獨一無二的。”文慧滿意地看著自己作品，“如果你結婚能穿上它，我一定會幸福死的。”
“我一定會穿的。”戚月笑著，笑得特別的好看。
兩個人在文慧的工作室倒上了咖啡，文慧說衣服還有細節問題需要修改，所以今天不能試穿，“那下次你來試穿的時候，順便拍一套婚紗照吧。”
戚月抿了一口咖啡，“未婚夫都不在，一個人拍，總感覺有些不正常。
“哪裏會，我們這裏還有很多姑娘專門借衣服去拍單人婚紗寫真呢，有很多連男朋友都沒有，何況你這個準新娘。”文慧莞爾一笑，突然想到什麼，“而且攝影師也是現成的呢。”
“攝影師？”戚月不解地看著她。
“你果然不知道啊。”文慧搖搖頭，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說漏嘴，隻是真的說了出來，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安夕現在可是很出名的攝影師呢。”
“安夕……”這個名字好像出現在太遙遠的地方，再一次回憶起來需要一些時間。
“對啊，他現在的藝名叫Breath，是好幾本雜誌的一線攝影師，聽說他高中畢業以後沒有讀大學，而是打工然後買相機，然後去世界各個地方拍照，贏了很多比賽，慢慢慢慢大家就都對他注意起來。”文慧說完，還加了句，“是不是覺得很神奇？”
是很神奇，昨天還喜歡上Breath的作品，今天就知道那是安夕的作品。
聽到他現在過得很好，戚月突然覺得特別高興。
也曾經擔心過他的未來，也曾經擔心過他的前途，畢竟那時候沒有參加體育選拔賽對他來說是一件可以改變一生的打擊，本以為他會過著相對糟糕的生活，但沒想到，他過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那是比自己過得好還要高興的事。
“那……你需不需要他的聯係方式？到時候可以找他去拍婚紗照啊，他一定會幫忙的，他拍出來的照片可漂亮了。”文慧在一個勁地慫恿戚月，差點就要去拿名片了。
“人家現在是名人了，一定很忙吧，為了這種事去打擾他好像不太好。”
文慧在包裏找名片的動作戛然而止，臉部表情有一些尷尬，“戚月，不要這個月樣子啊，那個時候你們會吵架，都怪我不好，我真的好想彌補，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打聽他的消息，也一直在想辦法找你，為的是想讓你們第一時間見麵。”
“謝謝你的好意啊，可是現在真的不合適。”
麵對曾經陌生過的熟人，已經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角色去麵對了。
為了避免見麵後會打擾過去的美好，還是避免這種見麵比較好吧。
從文慧的工作室走出來的時候，戚月還處於半迷離的狀態。
突然想起了昨天買的雜誌有關於Breath的文章，馬上趕回家翻開雜誌看起來。
整整四頁，都是Breath一個人的世界。有很多他的攝影作品，隻是文字和圖片比起來，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了，鋪天蓋地的圖片中間，夾雜著一行小字，而正因為隻有那麼幾個字，所以戚月讀得特別認真。
【近日來人氣爆棚的著名攝影師Breath簡直成為了新生代的全名偶像，曾因一組名為《氣息》的照片而大受好評，紅遍了大江南北後，這一次他又背起行囊，前往日本奈良拍攝最新一組的照片，不僅因為他逼人的帥氣，更因為他出眾的拍攝功底，成為今年度人氣第一的攝影師，出道至今Breath從來沒有停下腳步，走過了世界的各個角落，用他獨特的視角拍攝了許多我們不曾見過的世界，一直以來都以低調視人Breath這次意外願意出鏡，那小編就不廢話，大家直接看圖吧。（這可是小編苦口婆心才讓Breath本人同意放上雜誌的，大家快點私藏起來）】
文字結束，旁邊接著貼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男子正看著斜前方45度的地方，左手手心對著下巴，卻沒有遮住那微翹的嘴唇。鼻子挺直，臉部輪廓清晰明朗，留著幹淨利落的板寸頭，而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像寫著無數的感情，從眼睛裏似乎能反射出整個世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