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不得不承認,如果是不認識照片裏的人,一定會一秒鍾愛上他的樣子。
這樣的臉,既陌生又熟悉。
好像他已經在一個離自己無比遙遠的地方了。
遙遠到隻能通過照片來見到他。
覺得不甘心,馬上上網搜索起關於Breath的信息來。網上有許多他的得獎作品,戚月找到一組叫做《氣息》的照片,主題是“突破空氣中含有20.95%的氧氣,我聞到屬於你的氣息——請珍惜那個讓自己墜入愛河的人。”
大多的照片都是一對戀人在距離很近的地方互相凝視,或者不需要眼神的交流,能感覺出他們是在用氣息交流著。
其實不加上這樣的名字,會覺得就像普通的戀愛寫真,但是加上了“氣息”的主題,就一下子整個人被溫暖包圍,連呼吸中都能感受到愛人的味道來。
看到這樣的照片,戚月突然佩服起安夕來。
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他不會平凡,但能把自己的優點發揮到那麼淋漓盡致,也是一種才華。
驀地,戚月臉上的笑容僵住。
她在很多照片中,找到一張他和一個美女摟在一起的照片,點開鏈接進去看,標題就是【Breath的神秘女友原來是名模VivianHu】。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不愉快的情緒冒出來,隻是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堵著,發不出聲音來。
坐在電腦前發了一會呆後,渾身沒力氣地躺倒床上,忘記了要和陸言視頻的事,看了時間已經過去,想想算了,第二天對方問起,也隻用一句“太累了”搪塞過去。
過了幾天,文慧打電話讓她去工作室試穿婚紗。
去到工作室的時候,文慧的朋友讓她去裏麵等一會說文慧過會就到,戚月先進去,這次看到婚紗被一塊長長的頭紗遮住,在這樣的若隱若現之下顯得更加漂亮。
忍不住想要揭開的衝動,戚月把白紗掀起,修改完成的婚紗全部展現在她麵前。
不可否認的是,根本無法拒絕這樣美麗的衝擊。
戚月突然充滿了對婚禮的憧憬,伸出手去,摸到了這件精致的婚紗。
恨不得現在就把她穿在身上,戚月是急性子,一刻都不想等,打電話給文慧,她說馬上到,讓自己可以先把衣服穿起來。
戚月興奮地換上婚紗。
拖地的魚尾抹胸長裙上縫合著精致的珍珠和亮片,美麗的線條很好地修飾了身材,鏡子裏的戚月雖然沒有化很精致的妝,但這樣的淡妝卻和這條本就素淡的婚紗配合得相得益彰。
戚月的視線沒辦法離開鏡子裏的自己。
欣喜的感情快要從眼睛裏溢了出來。
聽到身後有開門身,戚月立刻轉回頭說:“文慧你快來看啊,超級好看啊。”
然後,一切的一切都凝固在空氣中。
站在門口的男人有些失神。
也不知道這樣的氣氛應該叫尷尬還是叫唯美,隻是雙方都沒有想打破沉默的意思。
終於,男子輕咳了一聲,把門掩上,“是……潘文慧叫我來的。”
戚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穿得有多麼滑稽,下意識想去找外套來披上,但外套在試衣間,而試衣間的門就在男人的手邊。
隻得這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雙方一定都想不到再一次相見的時候女方會是穿著婚紗的。
“安夕……哦不,該叫你Breath了吧。”戚月努力想營造出一種輕鬆的氣氛,卻物極必反,整個聲音的生硬到快要發抖。
安夕低下頭笑了笑,他的一舉一動還是那麼帥氣迷人,比起照片裏的他來,活著的生動的他才更加養眼。
“你要結婚了?”安夕盯著她身上的婚紗看。
戚月低下頭看著身上的著裝,靦腆地笑了笑,“還沒有,不過文慧先來讓我試一下婚紗。”
“很漂亮。”安夕點頭,“很適合你。”
“可能她本來是想叫你來幫我拍婚紗照的吧,上次她有叫我找你,不過我拒絕了。”
“哦?為什麼?”
“因為……”總不見得說怕尷尬這樣的話,戚月便隨意找了個理由,“因為怕你太忙了啊,現在可是著名攝影師了,我還怕付不起你錢呢。”
安夕挑起眉毛,“嘲笑我呢?”
“不是啊,前幾天才剛看了你的獨家報道呢,可帥氣了,如果不是認識你,知道你高中是什麼挫樣,一定也會變成你的花癡粉絲的。”戚月說著說著彎下腰笑了起來,“喔唷不行不行,我的裙子要笑壞了。”
安夕四下張望了一番,“可是我今天沒有帶相機來,這裏有個寶麗來,就將就拍一張吧。”
戚月往他所看的地方走過去,把寶麗來拿起來,“這個嘛?”
“是啊,一次成像的,拍出來的每一張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照片。”
聽到安夕這樣的介紹,戚月突然對眼前的東西很感興趣來,“這個東西我之前倒沒有玩過誒,那來試試看吧。”
說著,戚月就把相機舉了起來,朝著安夕按了快門。
可能是條件反射,一看到有相機對著自己,安夕就立刻用手擋住自己的臉。
照片還沒有顯出來,但戚月已經知道這是一張廢片了。
“啊呀,擋什麼呀,這麼帥氣的臉讓我拍一張嘛。”戚月拿著手上白色的相紙甩了甩。
“不習慣讓別人拍照。”安夕也沒有表現出不悅,接過寶麗來,朝著戚月做出一副要拍照的樣子。
“別拍我。”戚月也立刻抬起手來捂住臉。
安夕笑著放下相機,“就和你一樣咯。”
戚月無言以對。
“其實除了模特以外,我遇到過很多人都不太喜歡被拍照,大多數人聽到要拍照第一反應都是搖頭逃走,所以很多攝影師喜歡拍靜物,但我就是喜歡拍人。”
“為什麼?你能把人拍美麼?”
“我當然沒這個特異功能,但是我會多注重每個人的優點,然後從優點下手。”
“哦是嗎?那你看看我有什麼優點啊。”戚月揚起頭,很期待地等著他的點評。
安夕看著她的臉,用著他自己的溫柔方式。
“喂,叫你看個優點這麼難啊。”被這個冗長的沉默弄得有些不爽,戚月蹙起眉頭罵罵咧咧道。
“不是啊,太久沒見到你了,多看幾眼咯。”安夕聳了聳肩,“在我看來你都挺好的。”
“是嗎?真的嗎?”不管是不是實話,隻要是好話都照單全收。
安夕鄭重地點了點頭,“不相信就拍一張照來證明咯。”
戚月正猶豫著,隻聽安夕說:“隻剩下最後一張相紙了。”
戚月看著手裏慢慢顯出來的那張照片,安夕整個手擋住臉,雖然從那挺拔的身材還是可以艱難地分辨出那個人是安夕,可以看不到臉,多少覺得有些可惜。
“最後一張了,那就我們兩人一起拍吧。”鬼使神差地來了這樣一句話,讓戚月自己也覺得有些驚訝。
安夕倒是表現得很自然,“又要定時自拍了嘛?”
兩個人同時被這句話吸入回憶的漩渦裏去,露出了羞澀的表情。
安夕研究了一下寶麗來,“這個不知道能不能定時自拍,要不就我幫你拍一張吧。”
“不要啊,一起拍嗎。”戚月走過去把相機搶過來,“你看,那個鏡頭裏不是有些反光嘛,我們可以當做是鏡子。”
安夕在身後默不作聲,略顯無奈地看著反射中的她的臉。
“那我準備拍咯。”
語畢,依然是一個尷尬又生澀的停頓。
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一個差不多的停頓內,自己問戚月的一個問題。
突然很想知道答案,就在這個時候,於是安夕開口道:“對了……”
“對了,聽說你的女朋友是名模啊,一定又高又瘦又美吧。”
被打斷,於是失去了所有興致。
見身旁的人沒回應,戚月抬了抬一邊嘴角,“待會再說,先把照片拍好。”
——哢嚓。
還沒等身邊的人準備完畢,戚月就按下了快門。
興奮地拿出相紙來有吹又甩,全然不顧旁邊人的一臉沉鬱。
“誒。”戚月肘擊了他一下,“幹嘛藏著嘛,告訴我啦。”
“告訴你了,怕你討厭我啊。”
“怎麼會呢,快說快說。”
安夕整理了一下思路,“其實說女朋友,不如說是我的伯樂,認識她的時候我還沒那麼出名,但是她一眼看中了我,要我專門為她拍照,而且還說覺得我很有潛力,是個可塑之才,所以就佯裝緋聞,其實也是一種雙方得利的行為,私底下也算紅顏知己吧。”
戚月不知不覺地努起嘴來。
好像聽到他有紅顏知己比聽到他有女朋友還要在意得多。
——可能他真的已經不太在乎我了吧。
可能真的是這樣,無論多重要的人在時間麵前也最終會變成陌生人。
何況是不那麼重要的人。
就好像漸漸顯出來的一次成像的照片,也不知道那一天那上麵的表情就不再那麼生動了。
兩個人坐到沙發上,戚月的目光一直緊盯著手裏的照片。
“誒,和我拍個照片你哭喪著臉幹嘛。”戚月看到手裏慢慢透出來的照片裏安夕緊蹙著眉頭,好像一副很抗拒和她合照的樣子。
安夕湊過去看了一眼,“我不太喜歡拍照,一般照片拍出來的都是這個臉,除非人家抓拍。”
戚月嘟起嘴來,找起自己的包來。
“誒,把我的包拿過來。”戚月指著放在門口的包說道。
“不拿,這張照片給我吧。”安夕霸道地伸出手,把照片搶過來仔細看起來。
“誒。”戚月不客氣地一掌拍下去,“給我啊給我啊,是我說要拍的所以要給我嘛。”
“我這個人除了證件照和工作需要一共就拍過兩張照,還都是和你,你總要給我一張留作紀念吧。”安夕把照片順勢往口袋裏一塞。
“什麼兩張啊,哪有第二張啊。”戚月把搶照片的事先放在了一邊,開始回憶起另外一張照片來。
“就是畢業那天一起拍的照咯。”
被公布了正確答案才恍然大悟起來,明明剛剛拍照的時候明明還記得那件事,卻突然像死機一樣把那件事忘記得徹徹底底。
“你是說那張照片啊,那我用那張照片來和這張換好了,快點嘛我喜歡這張。”
“但是這張照片更珍貴啊,是寶麗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安夕還是不舍得把照片還給戚月。
“我不管,就要這張,快給我。”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對安夕拳打腳踢起來。
似乎麵對這樣的戚月才更加自然,安夕終於把照片掏出來遞給她,“諾,給你,好好保存哦,還有下次把那張畢業時拍的照片給我。”
戚月把照片收好,確定對方不會再搶去了才說:“那張照片也是世界上僅有的一張了,我不舍得給。”
麵對她向來的霸道,安夕也無可奈何,“不是數碼相機拍的麼?再印一張很容易啊。”
“相機不小心被我格式化了,所以這張照片是獨一無二的了。”戚月做出一副“所以不給你”的姿態來。
“你答應過我的,不許耍賴啊。”突然想起了什麼,安夕問道:“對了,你是要結婚了嘛?”
“恩,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有半年吧,等他回國。”戚月又突然靦腆起來。
“倒挺像你的做事風格的,風風火火。”安夕笑道。
戚月恍惚,“是啊,被你一語中的,我做事向來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本以為自己這麼多年變了很多,現在看來,好像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聽到她的歎氣聲,安夕不由自主地擰起眉頭來。
不想讓話題圍繞著自己,戚月適時地轉移了話題,“那你呢?有沒有正牌女朋友?”
“有幾個候選人吧。”安夕眉目間有明顯的得意,“幹嘛,怕我沒人要麼?”
“哪裏會哦。”戚月站起來,“我先換衣服了,總穿著這一身感覺好奇怪的樣子。”
“等一等。”安夕走到一邊,拿起頭紗遞給戚月,“帶上這個試試。”
“這個是結婚才會帶的誒。”戚月推搡著。
“那也得試試合不合適,萬一你的頭太大裝不下呢。”
聽到他這番嘲笑,戚月不客氣地搶過頭紗來,翻了個白眼猛地套上,“你看吧不大吧,我的頭才不大呢。”
安夕隻是發出一種完成目的的笑來。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戚月又狠狠地想摘下頭紗來。
“漂亮,很漂亮。”安夕半安慰半發自內心地說著。
先不管真的假的,聽到這樣的誇獎必須先暗暗得意一番。
“娶你的人很幸福。”
戚月在摘頭紗的一瞬間聽到安夕這樣的對白。
風的聲音太輕,沒辦法掩蓋掉這讓人害羞的讚揚。
第一次,戚月對著安夕正正經經地說了句:謝謝。
又是一個橘黃色的下午。
全世界都充滿了溫暖得快將人灼傷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