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點點頭,“那就婚禮見咯,別遲到啊。”
“怎麼會呢。”安夕拍了拍她的頭。
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吧。
這麼親昵的動作。
想到這裏,突然心痛起來。
說不上緣由,感覺心髒被別人挖走一塊,那裏就開始不停流血。
似乎這樣的停頓讓安夕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動作不妥,馬上做出要走的樣子來,“那我先走了。”
“哦,哦……”
一直看著安夕轉身到消失的每一個動作。
想叫住他,卻沒有理由。
可能人在極度難受的時候,會暫時性失去記憶。
安夕走後,戚月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混亂,卻徹底忘記了安夕剛剛送來結婚禮物的事情,所以放在那裏沒有想起去看。
第二天,依然是個好天氣。
六月底,即將迎來的是戚月一年之內最喜歡的一個月。
因為和自己的名字同音,所以帶著一種特別的感情,所以連婚期也選擇了七月一號,突然發現竟然和安夕的生日是同一天。
家裏開著冷氣,卻倚著床邊曬太陽。
雖然灼熱,但是溫暖到讓人覺得幸福。
突然想找些雜誌來看,才想起了前些天買的那本《攝影誌》有關於安夕的采訪。
馬上去把它找了出來。
由於沾過了水,所以雜誌的表情皺起了泡。
戚月把書麵撫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看了一下目錄,直接翻到安夕采訪的那篇去。
采訪的標題叫,版麵很幹淨,典型的一問一答。
記者:請問Breath你的原名是什麼?方便說麼?
Breath:安夕。
記者:為什麼藝名會取做Breath?
Breath:因為英語不夠好,不能把氣息很到位地翻譯出來,就用了Breath。
記者:最喜歡什麼天氣?
Breath:下雨天。
記者:為什麼?
Breath:因為有美好的回憶。
記者:可以問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嗎?
Breath:(害羞)初吻。
記者:是和初戀嘛?
Breath:不是。
記者:那是和誰?
Breath:暗戀。
看到這裏,戚月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來不及思索和質問,隻是想第一時間把後麵所有的問題看完。
記者:原來Breath也會暗戀啊。
Breath:恩,從高中開始。
記者: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Breath:是個什麼都很好的女生。
記者: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對方的呢?
Breath:上一次發燒的時候,哦,可能更早,學農的時候吧?可能還要早,是第一次見麵嘛?如果這麼說,那你們會覺得我是個很隨便的人嗎?
記者:不會啊,一見鍾情什麼的最有愛了。
Breath:恩,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怦然心動了。
記者:如果給你機會,想回到什麼時候?
Breath:高中的時候。
記者:為什麼?
Breath:隻是想回去。
記者:你成名前都在做什麼?
Breath:環遊世界。
記者:是從小的夢想嗎?
Breath:是她的夢想。
記者:有和她表白過嗎?
Breath:從來沒有機會。
記者:是一直在錯過嗎?
Breath:正是這樣。
記者:那現在還喜歡她嗎?
Breath停頓了很長的時間答:不了。
記者:為什麼?
Breath:足夠了。
記者:下麵問一些攝影相關的問題吧。
Breath:好……
……
……
記者:很高興今天Breath能接受我們的采訪,很愉快,那Breath,你還有什麼想和大家說的嗎?
Breath(還是斟酌了很久):之前回答的問題,有一個回答並不真實。
記者:哦?是哪個呢?
Breath:你問我還喜不喜歡她,我回答了不喜歡。
看到這裏,戚月的眼淚已經浸濕了整張臉。
哭得快喘不過氣來,有驀地想起了安夕送的結婚禮物,猛地把雜誌合上,跌跌撞撞地跑到房間,看到在桌子上躺得好好的鐵盒,卻突然沒有打開的力氣。
戚月伸出手,卻能看到自己的手在明顯地顫抖著。
狠狠地吞了吞唾沫,最後還是用了全部的力量打開鐵盒。
印入眼簾的,是一封信,把那封信拿出來,底下是一張張肆意散開的照片。
竟然塞滿了整個鐵盒。
來不及看照片,打開了信就讀了起來。
那個字體,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看和歪曲。
新婚快樂,戚月。
那個曾經在我身邊每天打打鬧鬧的你,也終於迎來了這樣的一天。
送給你這份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還記得你的願望是環遊世界,沒有辦法帶你去,於是把我看過的風景全部記錄下來,送給你。
這些全部都是膠片機拍的,印出來後我就把膠卷全燒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隻想讓你擁有那種“獨一無二”。
我曾聽說,你看著照片,把雙手放在照片上,閉起眼來,就能感覺到照片裏的世界。
能聞到照片裏的花香,能看到照片裏的藍天,能聽到照片裏的歡笑,能感受到照片裏吹來的微風。
那些我曾經真實體驗過的感受,希望能全部帶給你。
還有,你說想體會一下跑得很快時的感覺,我一邊跑的時候一邊按下了連拍,打印了出來,你翻動它們的時候,應該能感受那種像風一般的速度。
好了,你也知道我寫不來什麼感人的話。
除了祝你幸福這種俗套的話,實在想不出別的來。
祝你幸福。
安夕。
戚月從頭至尾都咬緊下嘴唇看完了這封信。
得知了這種感人的秘密時,實在不知道如何去麵對。
她把信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雖然隻是這麼稚嫩的文字,但是卻能領悟出太多太多的內涵。
放下信,目光轉移到鐵盒裏的照片上。
每一張照片的背後,都寫日期和地點。
有景色,有人,有笑臉,有當地的美食,有那裏的姑娘小夥,有太多太多戚月沒有見過的東西。
她在照片中找到了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巴黎。
照片裏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埃菲爾鐵塔,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覺和平時看到的圖片感覺不同,戚月照著安夕信上說的,閉上眼,雙手放到照片上,慢慢吐了一口氣。
然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她似乎聞到了空氣中帶著香水的味道,聽到周圍人說著美麗的法語,她似乎感覺自己就處於艾爾菲鐵塔腳下,看著夜空中正在閃光儀式的鐵塔。
無法挪開腳步,無法挪開眼。
她不敢相信自己來到了這裏,雖然知道不是真身處巴黎,但是這種感覺,這種真真切切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去過巴黎一樣。
睜開眼,剛才感覺到的一切又全部消失了。
馬上拿起下一張照片,瑞士的少女峰,閉起眼,把手放到照片上。
炎熱的六月末,卻突然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寒風。
眼前白茫茫的世界,帶著獨特的味道。
除了神奇,戚月實在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用這個辦法看了每一張照片,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把安夕所有的照片給看完。
突然覺得,好像完成了環遊世界的夢想一樣。
心裏有永無止盡的滿足感,不斷膨脹。
把環遊世界的照片整理好,發現鐵盒裏還有暗盒,打開下一層,看到了安夕提及的跑步時拍的照片,而這些照片正是那時安夕的相機落在家裏是看到的,那時候還奇怪拍這些照片幹嘛,在知道了原因後,卻突然覺得他特別有心思。
把照片整理在一起,像翻書一樣,從第一張瀏覽到最後一張。
一次次加速,最後竟然真的有種再飛奔的錯覺。
戚月看著照片,抹著眼淚笑。
想把所有照片整理好,卻發現鐵盒裏好像還有第三層。
打開來看,一共隻有兩張照片。
戚月的左手和右手各拿一張。
左手邊的照片,是讀書時的課桌,課桌的左上角,是兩個人清晰的名字,當中被一個大叉相連。
右手邊的照片,是學校花壇前,下雨的天,地上有一把紅色的雨傘靜躺在那裏。
那是她們初吻的地方。
戚月看到照片的時候,露出一個無限綿長的溫馨的笑顏。
——“你不是怕別人懷疑我暗戀你麼?那我在你的名字旁邊刻上我自己的名字就沒人會想那麼多了啊,隻會以為是我無聊。”
——“是麼?那這樣的話,讓我留點美好的回憶給你。”
和那兩張照片匹配起來的安夕的話和表情,突然對應了起來。
戚月把照片放好,抱著鐵盒,坐在位子上發呆。
天已經黑了,不知道再黑多久,又將迎來白晝。
她突然有種灰姑娘的緊迫感,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並不多了,也沒有管現在是幾點,抓起了雜誌和之前約定好要給安夕的那張照片就狂奔了出去。
希望還沒有太晚。
雖然戚月知道,隻要那個人還在等她,就一定不會太晚。
突然想起泰戈爾有一句話說道:我迷路了,我遊蕩著,我尋求那得不到的東西,我得到我所沒有尋求的東西。
這才讓戚月發現,她一直期待向往的東西,正是自己從來沒有尋找過的,近在身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