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束匿名的紅玫瑰枯萎了,黃青青仍雲裏霧裏。
和她談論花的人,仍隻有徐恩一個。
徐恩還在問:“你還不知道是誰?他還沒有現身?黃青青,我和那種藏頭藏尾的膽小鬼不一樣,他是不現身,我是為你獻身。”
至於徐恩送給黃青青的那一大桶冰淇淋,黃青青吃到第二層才吃出“不同凡響”。
它是分層的,上下共五層,也就是共五種口味。
是徐恩DIY的。
用徐恩的話說就是:“它會讓你不停地充滿期待,就像對我這個人。”
黃青青拆台:“香草、咖啡、蔓越莓、榛果和巧克力,不用不停地充滿期待,我一刀就捅到底了。”
徐恩在電話裏笑出了鵝叫。
黃青青被他逗得也笑出了鵝叫。
出於工作原因,黃光榮來芝加哥暫住,偶爾會住在黃青青的公寓。
黃青青珍惜父女團圓的機會,也就忍了黃光榮的中年人作息、五音不全和偷吃她的零食,但獨獨忍不了他和他老婆,也就是和她媽——薑嬌打電話。身為中年人的黃光榮和薑嬌結婚二十五年,育有一女,至今很恩愛,也很愛秀恩愛,每次打電話的結束語不是“要想我哦”就是“你先掛”,“不嘛,你先掛……”
身為單身狗的黃青青一直被暴擊。
然後有一天,徐恩致電黃青青,說他周末要去一趟紐約,問她要不要同行。
黃青青說了倆字:“不去。”
徐恩說了仨字:“沒義氣!”
黃青青拖著長音:“哦……鬧了半天,你跟我之間是講義氣的關係,那我考慮考慮。”
微信上。
彭其給黃青青發來消息,說著工作上的煩心事。明明是他先找她的,他卻每一條都回得慢吞吞的。她知道他在忙,也知道她大可不必死守在他和她的聊天界麵前,她也可以忙,也可以一心二用地和他你來我往,但她做不到。半天下來,她胸悶得奄奄一息。
黃光榮又在和薑嬌打電話了。
他說:“你也太沒義氣了!”
一牆之隔的黃青青一愣。
她噠噠噠跑過去:“爸,我媽怎麼沒義氣了?”
黃光榮氣哼哼地:“說好了一起滿臉爬滿皺紋,她自己辦了張美容卡!”
單身狗一腳踢翻了這盆狗糧。
即刻,黃青青決定了和徐恩一起去紐約。
周五下午的飛機。
到了周五中午,嚴維邦致電黃青青:“你要和徐恩一起去紐約?”
黃青青心意已決:“除非他是人販子,否則你什麼都別說了。”
嚴維邦:“哦……”
黃青青知道嚴維邦的一片好意:“古人雲,誰一輩子還沒愛上過幾個渣男?但其一,徐恩他招女孩兒喜歡不代表他是渣男。其二,我也還沒愛上他。總之,我會小心的。”
直到上了飛機,黃青青才問徐恩:“你去紐約幹嘛?”
徐恩輕描淡寫:“去參加個展銷會。”
“可嚴維邦說,你也還是個學生。”
“我是啊,芝大的貿易專業。”
“哎,芝大,那是一個我選擇了它,可它沒選擇我的地方。”
“可我選擇了你啊,四舍五入就算我代表它將功補過了。”
黃青青言歸正傳:“展銷會?你是去賣什麼嗎?”
徐恩還是輕描淡寫:“飛機模型。”
黃青青一撇嘴:“小孩子的玩意兒。”
徐恩笑了笑,沒反駁。
這一次,黃青青才說起了徐悉:“對了,我見過你哥了。”
“什麼時候?”
“有一段時間了,在韓國店。”
徐恩猛地把臉湊到黃青青麵前:“我和他比誰更帥?”
黃青青一掌推開徐恩的臉:“半斤八兩,我都分不出誰是誰。”
顯然,黃青青所言與事實不符。
事實是當時她一眼就認出徐悉並不是徐恩。
徐恩調整好坐姿:“我哥跟我不一樣,他……比較正經。”
黃青青好笑:“你也知道你不正經?”
徐恩大言不慚:“我這叫不拘小節。而且你知道最可貴的是什麼嗎?不是正經的人一直正經,也不是正經的人有一天變得不正經,是不正經的人有一天變得正經。”
黃青青的眉毛一高一低:“繞口令嗎?”
隨後,徐恩不知道是說給黃青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哥沒告訴我。”
“沒告訴你什麼?”
“你們見過了的事。”
黃青青不以為然:“不值一提。”
到了紐約後,黃青青向黃光榮報了平安。
臨走前,她是這麼和黃光榮說的:“爸,我和幾個同學去看看華爾街。”
女兒二十二歲了,她的話黃光榮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但不相信,也沒轍。
酒店的房間裏鋪著殷紅色的地毯。不好的是,徐恩隻定了一個房間。好的是,房間裏有兩張床。
徐恩讓黃青青先選:“睡哪邊?”
黃青青選了靠窗。
徐恩吊兒郎當地湊過去:“擠在一起看星星,是個不錯的選擇。”
黃青青什麼都沒說,隻臉色一沉。
徐恩便被嚇退了,乖乖滾去了靠門的另一張床上。
一起出去吃了個快餐,回房間後女士優先地洗了個澡,二人有說有笑且誰都沒有越雷池半步。最後,黃青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入了夢鄉。如果算上在公寓裏的那次,這是她第二次在徐恩的麵前倒頭就睡了。戒備心?她六年前對彭其沒有,六年後對徐恩也沒有。進入夢鄉前,彭其的臉和徐恩的臉重疊、交錯,直到合二為一。
淩晨兩三點,黃青青被凍醒了。
同時,她嚇了一跳。
因為她發現徐恩睡在她旁邊,不是旁邊的床上,而是床上的旁邊。
冒犯嗎?
黃青青倒也沒太覺得。畢竟,她裹著她的被子,徐恩裹著他的,二人之間隔著兩層被子。此外,徐恩安安穩穩的睡顏還挺……挺好看的。
於是,黃青青沒有去管空調的溫度,隻是又將被子裹了裹緊,並向徐恩靠了靠。
嗯,取暖。
早上七點,黃青青醒來的時候,徐恩還在睡。
但是!他是在她旁邊的床上,而不是她床上的旁邊!
黃青青跳下床,三兩下將徐恩搖醒:“喂,喂!別裝了,你昨天夜裏明明睡在我床上的!”
徐恩不情不願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黃青青,你怎麼做這種夢啊?你是這種人啊……”
頓時,黃青青從懷疑徐恩,到懷疑自己,啊地大叫了一聲,將徐恩的枕頭從他腦後抽出來,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