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安娜從越南回來了。
為了感謝黃青青和徐悉對她的幫助,她說請他們吃晚餐。
安娜找了一家直譯為“我的泰國”的泰國餐廳,在那裏,黃青青和徐悉這才結束了不算冷戰的冷戰。除了一道招牌碳燒雞,黃青青和徐悉堅持隻點了一盤咖喱。二人都不希望安娜太破費。
徐悉一如既往地穿著襯衫。
黃青青去和安娜統一戰線:“他念的是機械係,竟然沒有一身油汙。”
徐悉笑了笑,沒說話。
反倒是安娜頭頭是道:“他念的是機械係的醫療儀器專業,當然!當然沒有一身油汙。”
“醫療儀器?這我還真不知道……”
“查徳在瑞肯做事,你竟然不知道?”
“查徳?”黃青青知道瑞肯是一家醫療儀器製造商,但不知道徐悉的英文名字叫查徳。
總之,在徐悉的點點滴滴上,安娜後來者居上了。
吃著咖喱的時候,黃青青想起了彭其。
她想起了六年前,在他的畢業前夕,她常去他的學校找他。他的學校門口有五六家炒飯攤,其中有一家的生意最火爆,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大排長龍。她常逃課去幫他買那一家的咖喱雞肉炒飯,而他會把裏麵所有的雞肉都夾給她吃。那時,她是那麼地容易滿足,被幾個雞肉渣感動得稀裏嘩啦。
如今,是她變了嗎?
二十二歲的她變得沒那麼容易滿足了,再不會把幾個雞肉渣放在眼裏了。
她奢求她愛的人,也愛她。
“我的泰國”離黃青青和安娜就讀的商學院很近,也就離安娜的公寓很近。徐悉和黃青青把安娜送到樓下。後來,黃青青借口還約了人,沒有讓徐悉送她。
但在地鐵上,黃青青便接到了徐悉的電話。
徐悉舊事重提:“那天……是我不對。”
黃青青釋然:“不,是我不對。”
“感情的事,我不該勉強。”
“都過去的事了。”
徐悉總結陳詞:“你的感情我不該勉強,那同樣,我的感情你也不該勉強,也勉強不來,我和安娜隻能是朋友。”
對此,黃青青不無失望,失望於她在剛剛結束的晚餐中還以為安娜和徐悉是有希望的。
結束了通話,黃青青無所事事地搭乘著環線地鐵轉了一圈。
斜前方坐著一個胖女人,一個屁股占滿一個雙人座,抱著個孩子,孩子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像是在爬山。
來芝加哥後,黃青青的體重長了四磅。
但在這樣的大環境裏,四磅算什麼?她就算長了四十磅,充其量也就是豐滿了一點點。
回到公寓樓下時,黃青青被人叫住:“青青,青青!”
黃青青循聲一看,看嚴維邦的寶馬從車庫駛了出來。
黃青青走過去:“這大半夜的,你又去哪浪裏個浪啊?”
嚴維邦反問:“你怎麼不接電話啊?”
“沒電了。”
“跟我走。”
“去哪?”
“徐恩回來了,Let''''s go party。”
黃青青一愣:“徐恩?”
嚴維邦像機關槍似的:“你不會要問我哪個徐恩吧?你認識幾個徐恩啊?對,就是你認識的那唯一一個徐恩啊!”
“我不去。”
“為什麼?”
“他又沒請我。”
“你不接電話,你沒電了,你讓他怎麼請你?靠心電感應啊?那你倒是感應感應啊。他可是先找的你,找不著你才找的我。他可是讓我務必把你帶到。”
黃青青的腳尖不自覺地在地上碾了碾:“那我也不去。”
“又為什麼啊?”
“這都快十點了。”
嚴維邦下了車,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位一側的車門,將黃青青塞了進去:“十點怎麼了?你又不是灰姑娘。就算你是灰姑娘,這不也才十點嗎?”
坐上副駕駛位,黃青青問嚴維邦:“美妍呢?”
嚴維邦一筆帶過:“分了。”
黃青青張了張嘴,沒出聲。怪不得,怪不得今天的嚴維邦格外的亢奮。而多少人格外的亢奮的背後,都是出離憤怒和肝腸寸斷。
黃青青和嚴維邦到了徐恩的公寓時,滿眼全都是人頭。
“他這是把唐人街搬來了啊?”黃青青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這也是她第一次來徐恩的公寓,一樓有小一百平,還有一個五六十平的下躍層,牆壁上有鮮豔的塗鴉,家具便以深藍色為主,厚重、喧囂,也亂七八糟。當然了,不亂七八糟就不叫Let''''s party了。
嚴維邦見怪不怪:“小場麵,小場麵而已!”
徐悉也在。
黃青青在一堆人頭的縫隙中看見了徐悉,他在和幾個朋友聊天。
卻沒有看見徐恩。
然後,徐恩從後方蹦了出來,鑽到黃青青和嚴維邦中間,一手摟住一個,宣布道:“各位,這邊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這是我們家青青,初來乍到,你們都給我多多關照啊!”
呃……要不要這麼高調?
黃青青還沒來得及尷尬,嚴維邦搶先一步,嬌滴滴道:“討厭啦,人家不叫青青啦!”
眾人哄堂大笑。
如此一來,黃青青倒也省得尷尬了。
隻是黃青青怕嚴維邦照這麼個嗨法,嗨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嚴維邦是第一個爛醉如泥的,逮誰跟誰嘰裏呱啦地說著思密達。問題是,誰也聽不懂。問題是,除了美妍,他也不在乎別人聽不聽得懂。
黃青青在一個轉角遇上徐悉。
兩個人才和安娜共進晚餐,才道別,便又見麵了。
黃青青往左,徐悉也往左。黃青青往右,徐悉也往右。他不是有心擋住她的去路,但就是把她擋住了。
“聊幾句?”徐悉也喝了點酒,耳朵紅紅的。
黃青青默許。
不遠處便是人聲鼎沸,徐悉的嘴稍稍靠向黃青青的耳朵:“其實……其實那天在‘老四川’,就是徐恩走過去認識你的那天,是我先注意到你的,是我先。我也想……想走過去認識你的,但徐恩他一向比我更行動派。所以青青,你覺得在感情的事上,出場順序重要嗎?”
黃青青篤定:“不,我覺得出場順序不重要。”
否則,她怕是要在彭其一棵樹上吊死了吧?
雖然她不知道這會不會就是結局,但此時此刻,她並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搶先了徐悉一步,黃青青又補充道:“在感情的事上,隻有感情重要。”
又搶先了徐悉一步,黃青青走開了。
在下一個轉角,徐恩在“等”著她。
他一伸腳,把她絆了個趔趄。
黃青青火冒三丈:“徐恩!你是三歲小孩兒嗎?”
“誰讓你三番兩次認錯人?”
“誰讓你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回國!”
“你氣這個啊?”
“是啊是啊,我氣死了啊!”
徐恩漫不經心地掏出手機:“你上次說什麼來著?我改名叫大白癡,你就不會認錯人了?”
黃青青還是一肚子火:“前麵加上宇宙頭號,宇宙頭號大白癡。”
徐恩照辦了,將手機在黃青青麵前邀功地晃了晃。
頓時,黃青青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徐恩這才把一臉的吊兒郎當收了收。
“我哥……跟你表白了?”他也喝了點酒,但隻有眼底微微泛著紅血絲。
黃青青默認。
徐恩追問:“你怎麼說?”
“你猜我怎麼說?你希望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