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溫順地,但也慢吞吞地雙腳落了地。
徐恩從南希的手裏拿過房卡,越過她,走到黃青青麵前,刷卡,打開房門:“最多半小時我就回來。”
黃青青做不到穩如泰山了,她一把揪住徐恩的領口:“不行。”
“十五分鍾。”
“不行。”
“五分鍾。”
“徐恩你當我是菜市場嗎?還能討價還價嗎?一分鍾也不行,你走了,就不用回來了。”
徐恩握住黃青青的手,撥開:“我保證,就五分鍾。”
說完,他轉身帶著南希離開了。他攥著南希一隻纖細的手腕。南希一溜小跑追著他,最後還不忘回過頭對黃青青道別:“晚安!”
五分鍾後。
徐恩說到做到,一個人回來了。
房門打開著,黃青青坐在沙發上,手機擺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正好,五分鍾的倒計時正好進入最後的三秒。
黃青青從床上抄了個枕頭扔向徐恩:“你混蛋!”
徐恩臉被悶了個正著:“你要聽我解釋嗎?”
“不聽!”
“不聽也得聽。”
“那你問我幹嘛?”
“對,我多餘問你。黃青青,你聽我解釋。”
“不聽!”
“真不聽?”
黃青青抱著膝蓋蹲在了床和沙發中間的縫隙裏:“我真不聽你就不解釋了?我是捂你的嘴,還是捂我自己的耳朵了?你倒是解釋啊!你倒是給我解釋啊!”
徐恩走到黃青青麵前,也蹲了下來:“十六個月前,南希第二次藥物流產,引發了宮內感染,醫生說她將來沒有機會做媽媽了。”
黃青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邊是床,一邊是沙發,背後是牆,麵前是徐恩,她插翅難飛。
“你的孩子?”她有理由這樣問。
就憑南希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就憑徐恩對待南希,和對待包括珍妮絲在內的每一個女孩子的方式方法都截然不同,就憑此時此刻徐恩的坦白從寬,黃青青有理由這樣問。但坦白從寬?不可能的……
這時,徐恩說:“不是。”
“不是?都這個時候了你說不是?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騙我?”
“不騙你。”
“那是誰?”
徐恩沉默。
“編一個名字都不會嗎?”
徐恩還是沉默。
黃青青猛地推了徐恩一把:“你倒是給我編一個名字啊!”
徐恩也坐在了地上:“第一次,是她繼父。第二次,是我哥。”
這一次,輪到黃青青沉默。
幾個小時前,當黃青青站在雙子峰的峰頂上說她不喜歡過往時,徐恩差點兒說“我也是,我也不喜歡過往。”他差點兒就將他、南希和徐悉的過往對黃青青和盤托出了。
他、徐悉和南希相識於他們十二歲的那一年。
與他們在“老四川”和黃青青相識的一幕有著些些許許的相似,那一年的那一天,他們在廟會上同時看到了用飛鏢射氣球百發百中的南希,南希在贏得了兩個大熊貓的玩偶後,一回頭,也看到了他們。當時,她還高出他們半頭,像個大姐姐似的把兩個大熊貓送了他們一人一個。
那一年,黃青青也十二歲,但是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
後來,如果身為哥哥的徐悉沒有退讓,也許南希會喜歡上徐悉。
但徐悉退讓了,南希喜歡上了徐恩。
初中畢業後,徐恩和徐悉被父母送往美國。臨行前,南希對徐恩說:“我一定會去美國找你的。”十五歲的徐恩不懂南希的信誓旦旦,不懂兩個人在一起有什麼好?明明他們那個自稱為“七小龍”的小團體六男一女在一起才最拉風啊……他甚至不懂南希為什麼會發神經地吻了他。
是,他們“七小龍”是把南希捧在手心裏,但那是因為“七小龍”裏隻有她一個女孩子啊,不捧她捧誰啊?
再後來,南希的母親再婚。
南希的生父死於她出生那一年,是母親一手將她帶大。母親能重新追求幸福,南希自然為她的幸福而幸福。但知人知麵不知心。繼父侵犯了南希。而對此,母親半信半疑。
南希是在絕望中找到的希望——她以死相逼,逼母親傾家蕩產地把她送往了美國。
徐恩去機場接她。
十七歲的他仍不懂她的深情款款,但十七歲的她懂了他對她從沒有男女之情。
南希賭了一把。
她將繼父侵犯了她的事告訴了徐悉,並“輾轉”讓徐悉告訴了徐恩。
不出她所料,徐恩和徐悉都對她更加無微不至了。
南希考上了斯坦福大學。
徐恩去機場送她。
她對徐恩說:“我一定會配得上你。”
徐恩連擁抱都沒有給她一個:“我們‘七小龍’永遠是一家人。”
盡管如此,南希走的時候仍胸有成竹,她覺得她有的是時間,她覺得芝加哥和舊金山的距離,以及一個更好的她會讓徐恩幡然醒悟,她覺得徐恩就是她的,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她無數次飛向芝加哥,飛向徐恩,隨著無數次無功而返,她認清的是徐恩在沒有她的芝加哥順風順水,而她在沒有徐恩的舊金山與每一個人為敵,她認清是她自作多情,她認清這樣一個“髒兮兮”的她在距離徐恩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