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師說:“我問過了她最近的情況,覺得還是應該上醫院做一下檢查比較合適。”

一路上幾個人都沉默著,剛到醫院,我們就在醫院的大廳見到了雅馨的母親。她似乎早有準備,早已掛到了號,她從編織袋裏取出好幾本病例和體檢單給杜老師看,兩個人說了一些什麼,甚至沒有帶上雅馨,兩個人就直接上了二樓的診室。

“今天真是多虧你們兩個了。”雅馨笑著對我和桑向道謝。她望了一眼醫院門口停車場內的那輛黑色紅旗轎車,說道:“我在這裏就沒事了,你們快點坐大叔的車回家去吧。”

桑向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和荀遠同學一路,他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

雅馨恍然說道:“原來你們認識啊。”

桑向立刻笑著說道:“沒錯,我叫桑向,你和荀遠應該是同班吧。”

“哦,原來你就是桑向學長,經常聽荀遠同學提起你呢。”雅馨接著衝我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我說:“都是因為我的書包才害得你暈倒的,我要等確認你沒事之後再走。”

她發現自己說不動我,就隻好放棄了勸我的念頭,短暫的沉默過後,她突然問道:“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和母親從北方來到這裏嗎?”

我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她說:“我從小就沒有父親,母親說他得了絕症,為了不連累整個家庭,父親一個來到了南方,然後就再也沒有過他的消息,母親說父親一定是回了老家。上個學期我連續發了幾次高燒,體質變得很差,經常因為生病沒辦法去學校,後來我不得不退學,再後來我就跟著母親來到了這個城市,用她的話說,就是回到了父親的故鄉。”

聽完她講的故事,我和桑向都沒有說話。雅馨卻突然說道:“父親是我出生那年去世的,母親說父親得的是白血病。你們知道白血病嗎?”她說道:“是一種很可怕的病,但並不是不能治愈的,隻要能得到合適的造血幹細胞。但是很難,機會很渺茫。”

雅馨接著又說:“你們知道嗎,白血病是有幾率遺傳的。”

我似乎明白了她真正想說什麼,於是問道:“你是不是擔心自己也會得白血病?”

“我有預感,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得了白血病,這種預感,上一次住院的時候就有了。”她見我和桑向都沉默著不說話,然後又安慰道:“不過你們也不用這麼傷感啦,其實我是很樂觀的,我絕對不會因為得了絕症而不開心的。”

“是嗎,為什麼?”桑向笑著問道。

“因為一切都是永恒的呀。開心也是一時的,難過也是一時的,但不論怎樣,一旦經曆過了,最終都會變成永久的,不是嗎?”

“一切都是永恒的?”雅馨的話讓我的內心世界突然一亮,她和劉若雯完全相反,如果說劉若雯是我見過最悲觀的人,那麼雅馨就是我見過最樂觀的;一個人的內心處處充滿了死寂,而另一個人的內心卻處處都是永恒。

“對啊,永恒是不論長久的。”

雅馨的預感應驗了,她住院一周之後被診斷為急性白血病,她隻當了我一節課的同桌,但用她的話說,我們永遠都是同桌。

後來我翻開了自己的課本,看到她為我記下的筆記,讓我明白了什麼是永恒,隻有在停留在某個時間的節點上,才會見到真正的永恒。就像我每一次跳進時間之匣,都會見到那些漂浮在我周圍的時之塵埃,那其中的每一粒,都是屬於我自己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