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又適時的出現了,當我問他為什麼以我親生父親的形態出現時,他的回答是:“因為這是你選擇的。”

當我問他來自哪裏,他卻說:“我一開始就在這裏,用你的話說,我隻是一個人工智能個體而已,也就是一個程序。”

後來我問到他為什麼在這裏時,他第一次回答‘不知道’原因是‘我一出現在這裏,就與母體斷開了聯係。’

最後,在他幫我轉移這個天賦之前,他告訴我,可以為我實現一次願望,我的願望就是寫下一本備忘錄,於是我就抱著這樣的願望,被移除了這個天賦,將要回到那個重要的日子裏。

……

日記到了這裏,就結束了。荀遠望著日記的末尾,深深地蹙著眉頭,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憑借記憶,荀遠回憶起了那個重要的一天:

那天,荀遠剛剛起床就收到了卜美的短信,很快兩人就在校園裏見麵了,卜美決定提前問出那個重要的問題,於是她問道:“假如我和你媽同時落水,你會先救哪個?”

荀遠沉默了許久,卻說道:“這個問題並不是用來考驗我的,而是用來考驗你自己的。當你有一天發現自己落水了,不要總想這怎樣讓別人來救你,應該先想想怎麼自救。”

說完這些之後,荀遠轉身就走,剛走到宿舍門口,他就接到了父親王爍打來的電話,電話裏,王爍說道:“兒子,對不住啦,這邊發生交通事故了,我們今天恐怕到不了‘夢想總部’了。”

荀遠猜到了卜美早就通知了自己的父母,他卻說:“爸,你們不用去了,那個不是我的夢想,我已經和卜美分手了,而且我已經想好了,我要重新計劃我的夢想,我要創辦一個影視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藍鯨’。”

王爍似乎並沒有沉默多久,他說:“行,那畢業之後就回來吧,我和你媽回家等著你。”

回到宿舍,荀遠刪掉了無數的和卜美有關的短信記錄,他打開自己的抽屜,看到了堆積得厚厚明信片,那些全部都是雅馨寄來的,在抽屜的一角,他看到了一本畫本,他打開那本畫本,裏麵全部都畫著藍鯨,他把其中兩頁畫紙攤開,兩張畫紙裏的半隻藍鯨正好被拚接成了完整的一隻。

不久之後,荀遠畢業了,他回到家鄉,路過那家曾經的音像店,發現曾經的音像店也不再是音像店了,卻變成了一家畫廊,但那個老板,還是以前的老板,抱著好奇,他踏進了那家名叫‘駱駝印象’的畫廊。發現整個店鋪裏,隻有一張作品——是一頭死去的駱駝,靜靜地躺在一片幹枯的河床上麵。

老板說:“這幅畫的名字叫做《河床上的駱駝》”

荀遠看不懂,於是老板給他講起了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探險家,他去沙漠探險,後來在沙漠裏迷了路,絕望的時候,他遇到了一頭駱駝,駱駝陪著他橫穿了整個沙漠,最後遇到了一個綠洲,他和駱駝在綠洲裏度過了一天,第二天探險家發現綠洲後麵還是沙漠,於是他和駱駝就守著這一小片綠洲,直到有一天,一架路過的直升飛機發現了他們,直升飛機隻能把人帶走,卻帶不走駱駝,於是這個探險家就對駱駝說:“在這裏等我回來救你。”然後,當這個探險家再次來到沙漠裏的這片綠洲的時候,綠洲已經不在了。而駱駝,卻依舊守候在早已枯竭的河床上。

聽了這個故事,荀遠似乎明白了什麼。畫廊老板一邊笑著一邊對荀遠說:“不要讓它(她)等太久。”

後來,荀遠和雅馨結婚了,參加婚禮的人不多,但是其中有一桌是北方來的,而在那一桌的人裏,荀遠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雯雯。

終章真相

“王老,這案子您都查了二十多年了,而且還是個死案,肇事者說不定早就不在人世了,您怎麼還是放不下啊?難道隻是為了確認肇事者的姓名?”檔案室內,一名中年警官十分不解地對著王爍說道。

“唉,你懂什麼呀,這就是我唯一的心願啦,當年兒子還不記事的時候,我就向他承諾過了,現在他自己的願望都快實現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都還沒能實現當年的承諾呢,這讓我拿什麼臉去跟著他旅遊?”王爍衝著中年警官擺了擺手說道。

“什麼?難道你回來這大半個月了,都還瞞著家裏人?”中年警官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我總有一種預感,我感覺馬上就要破案了,所以想在退休之前把案子結了,給兒子一個驚喜,可是到了現在還是沒有找到最關鍵的那個線索。”

中年警官反問道:“你真以為這世上還能留下當年那件案子的線索?”他抬頭打量著眼前的王爍繼續說道:“不過過了這個月底,你的退休手續就徹底辦妥了,到時候你可就真的再也進不了這檔案室咯。”

“行了我知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再去老地方轉轉。”王爍說著就出了檔案室大廳。他總是不習慣現在利用計算機在虛擬檔案庫裏查閱檔案的方式,相比之下,他更習慣經常去當年的案發地點轉上一圈兒。檔案大廳內的其中一台電腦屏幕上,仍然閃爍著一個名為‘青年巷肇事案’的陳舊文檔。

這一天,王爍和往常一樣,坐在車內望著案發當天的那條馬路,馬路邊上是一棵無比魁梧的梧桐樹,一圈老舊的金屬圍欄已經快要圈不住它,幾個翻新工人們正在將拆卸圍欄,準備換上新的圍欄。

王爍望著樹冠上已經結下的一串串梧桐子;樹梢上一些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他點起一支香煙,指間傳來一陣溫熱;車廂內隨即彌漫著濃濃的煙草味;他吸了一口香煙,舌尖是一陣微辣。一切就這樣定格住了,他掉入了時間之匣。

“又見麵了,旅行者。”一個年輕的聲音回蕩在王爍的心間。他轉身望去,這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荀遠的模樣,但王爍知道那不是真的荀遠,它隻是一個和母體失去了聯係的人工智能程序而已。他衝身影笑了笑說:“又見麵了,我想再去那個地方看看。”

然後在身影的默許下,他緩緩漫步在布滿了光塵的時間之匣裏,不知過了多久,他找到了其中一粒,這一粒塵埃的光芒並不是閃爍的,意味著這將是一次旅行。王爍的心裏比誰都清楚,他將要進入的這粒塵埃,是1990年3月的一天。

“旅行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您準備好了嗎?”身影問道。

“行了,我知道了。”王爍衝身影擺了擺手,隨後捧起了那一粒光塵,時之塵埃隨之瞬間放大,王爍立刻就被放大的塵埃淹沒,他掉了進去。

“再會。”腦海中的這個聲音伴著他恢複了感官和意識,他出現在了一個車廂內,透過後視鏡,他看清了自己年輕時的麵孔。王爍駕著警車來到了事發地點。

遠處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婦女,她頂著大雨,一臉的悲痛,臉上掛著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從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可以判斷出她懷著身孕,此刻她正跪倒在路邊,在她旁邊,正靜靜地躺著一個被雨水無情衝刷的身影,在身影的手邊,還倒著一把沒有被撐開的雨傘,救護車就停在旁邊,但救援人員已經撤下了急救裝置,任憑那個婦女趴在那裏撕心裂肺的哭,毛毯和雨傘送到了她的身旁,但都被她打掉在雨水裏。

“就是這裏了。”車上的警員紛紛喊道。

“快下車看看!”王爍一邊吼道,一邊把警車停在了路邊。

倒在路邊的身影正是荀遠的親生父親——荀一凡。在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他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征。

唯一的第一目擊者是一名路過的青年男子,他看到路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於是就在第一時間報了警,現場隻有一道淩亂的刹車痕跡,卻再無其他。這樣的線索裏,隻能推測出有人肇事之後逃逸。在那個沒有監控的年代,事情又發生在大雨天氣,在幾乎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這樣的一出案子是很難查到肇事者的。

王爍請求救護人員將死去的荀一凡抬上了救護車並送往殯儀館,然後又走到路邊,脫下了自己厚實的警服,披在了婦女的身上,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婦女卻哽咽著,帶著哭腔說:“都是我不好,我毀了我們的一切。”

“不,你現在還有個寶寶。”王爍望著她的肚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