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一些不能忘記的事情吧。”
蘇情生依舊不解:“這和催眠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
顧北城抿唇,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曾經有人試圖用催眠的方法掩蓋我的這段記憶,醒來之後被那種明明有很重要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的恐慌感包圍,好在兩天之後,記憶慢慢地恢複了,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一直在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接受任何催眠暗示。”
說完之後,顧北城陷入了沉默,不是無話可說的沉默,直覺告訴蘇情生,這是無可奉告的沉默。
顧北城說,那是不能忘記的事情,從他的目光中,她看得出,那並不是什麼輕鬆歡愉或是榮耀的時刻,與之相反的,蘇情生感受到了一種沉重。
絕對不能接受任何催眠,這要有多強的意誌力才能擁有像此刻顧北城一樣的決絕與信心?
她輕緩了語氣:“什麼樣的事情呢?這麼多年,絕對不能忘記的事情,就這樣一直記著,會不會覺得累呢?”
聽她這樣問,顧北城彎唇:“蘇小姐這是要給我做心理治療了嗎?”
被看穿了呢!
再多說什麼關心隻會讓顧北城覺得多餘,現在讓顧北城能說出自己心結、減輕壓力什麼的並不現實,來日方長,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他無法釋懷的究竟是什麼,從治療師的角度來說,她隻希望這些記憶不會傷害他。
短暫的目光相接,顧北城起身:“我回房間了。”
(3)在她最落魄的時候,二十年前被她遺棄的孩子說要照顧她
蘇情生和顧北城的判斷沒有錯,多日的等待之後,唐箏果然回來了,而且這一次,是推著她坐在輪椅上的母親。
關於她母親的腿,唐箏很肯定地告訴蘇情生並沒有檢查出有什麼器質性病變,隻是變故之後就站不起來了。
唐箏對這件事的表述很有意思,她說她母親隻是因為生氣,不想站起來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她說得輕描淡寫,然而雙腿殘廢意味著她需要多承受很多的負擔,她母親生活最細微的細節就像去衛生間都必須要唐箏照顧,這些瑣碎的事情壓在她瘦弱的肩頭,每一天都會疲憊至極。
可她不在意,並不把那當作是一種負擔,當蘇情生告訴她如果這隻是心病,是可以治好的時候,唐箏並沒有表現出喜悅,而是搖了搖頭說:“不用,她不想站,就讓她坐著吧。”
蘇情生隻覺得奇怪,唐箏對徐鳳儀的態度不像是恨,可不恨的話,為人子女怎麼會不希望父母四肢健全能動?
難道她怕徐鳳儀能站起來以後就會離開她?
蘇情生向後靠在椅背上,看著唐箏:“不希望治病,為什麼還要過來?”
唐箏別開了眼,雙手不斷交替著向下拉扯著兩臂的袖口,有些緊張的樣子:“最近母親她有些暴躁,經常砸東西,鄰居找上來她還會對人破口大罵、撕扯人家的衣服,周圍的人都說她瘋了,要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我怎麼求也沒有用,可我知道她沒瘋,我隻需要你們幫我證明這一點。”
證明她母親沒瘋,唐箏所在意的隻有這一點,她不能讓徐鳳儀去精神病院。
蘇情生的餘光掃過唐箏的手,快速用筆將她說的話做好記錄,她應道:“我知道了。”
她沒有再多問,這讓唐箏有些意外:“不再讓我詳細描述究竟發生過什麼了嗎?”
寫完最後一個標點符號,蘇情生合上文件夾,站起身來:“不必,一會兒你的母親會告訴我們的。”
徐鳳儀被推到了樓上的治療室,這位五十多歲的太太穿著一身灰色的衣服,戴著一副黑色金屬框的眼鏡,左眼的鏡片上有著一道清晰的劃痕,框架上也已經斑斑駁駁的,漆掉得七零八落。
她看著四周,眉心蹙起,目光中滿是戒備,似乎隨時準備發作。
蘇情生將她推進了一個空房間,讓她稍候,自己則轉身離開。
不知從哪裏傳來了水滴聲,徐鳳儀起初警惕,然而等了許久,卻沒有其他動靜,隨著時間推移,整個人也漸漸疲軟下來。
這就是對她催眠最好的時機。
3、2、1……
“對於我的問題,你會如實回答。”
催眠的指令過後,顧北城開始向她提問。
關於希家的事情,蘇情生曾經和他討論過,她問過的一個問題也正是顧北城想要知道,對於突然出現、害徐鳳儀被趕出希家的唐箏,徐鳳儀究竟是厭惡多一些還是愧疚多一些?
他因而問:“唐箏是你的孩子嗎?”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是。”
“為什麼這麼確定?做過親子鑒定了嗎?”
徐鳳儀蹙了蹙眉:“我知道她是,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
母親的直覺。
“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樣的場景?”
“在銀行的洗手間,她之前在銀行裏跟了我一路,那時候突然來到我身邊叫了聲‘媽’,我認出了她的淚痣,當時嚇壞了,轉身就想走,可她卻抱住我,我聽到腳步聲有人要進來,情急之下給了她一巴掌,好像還罵了她一句,好不容易才脫身。”
顧北城審視著她的神情,發現她的眼角有一點淚漬暈開。
“為什麼那麼害怕見到她?”
“因為我拋棄了她,我怕她是來報複我的,我怕失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當初你為什麼會拋棄她?”
“她爸得了重病,花光了所有的錢也沒救過來,我養不起她,也不想就這樣過一輩子。”
為了自己的榮華,舍棄了唐箏這個拖油瓶。
把唐箏扔給了找她討債的一個酒鬼,這之後她夜夜噩夢,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過下去。
怕被婆家發現,她不敢和唐箏有任何聯係。這麼多年來,原本連唐箏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都不知道,有的時候私心想想,唐箏若還活著,必定吃盡了苦頭,不如不活算了。
她這個媽,當得懦弱又自私,每次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希楠,她常常想起唐箏,她把對唐箏的愧疚全都補償在了希楠的身上,把希楠慣得任性又自私,連丈夫都看不下去了,告訴她對孩子要教育才行,可她看著希楠瞪著她的大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她遺棄唐箏時騙她說自己很快就會回來的場景。那個時候,唐箏就用那一雙明澈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她,問:“很快是多久?”
她摸著唐箏的頭,臉上是誇張而虛假的笑容:“很快就是阿箏從一數到十,媽媽就回來了。”
然後她轉身就走,再也沒回頭。
這是徐鳳儀的選擇。
或許是報應,二十多年後,被自己寵大的希楠得知唐箏是她婚前的私生女後,竟然幫著自己的奶奶把她趕出了希家。
顧北城看到她麵上氤氳著痛苦的神色,問她:“你後悔過嗎?”
答案卻是冰冷的:“沒有。”
簡潔的兩個字,讓聽的人隻覺得心寒。
可治療師不是道德法官,顧北城的聲音依舊平靜:“你現在為什麼會和唐箏住在一起?”
“我被趕出來後無處可去,她說要照顧我。”
在她最落魄的時候,二十多年前被她遺棄的孩子說要照顧她,真奇怪!
徐鳳儀在心裏是不信唐箏的。
了解到這一點,顧北城繼續問:“你的腿是真的站不起來了嗎?”
不出所料,徐鳳儀否認了:“不是。”
連癔症都不是,徐鳳儀的殘疾是自己假裝出來的,顧北城的眉蹙得更緊:“為什麼要假裝自己站不起來?”
“唐箏說要照顧我,我想知道她能照顧到什麼地步。”
那是二十多年前被她遺棄的女兒,她之所以會如此落魄也是拜唐箏所賜,不信任,甚至恨都可以說得通。
是想用假裝殘疾拖累唐箏來報複她嗎?
“她害你失去了一切,你恨她嗎?”
徐鳳儀沉默了,腦袋向左側抖動了兩下,似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嘴唇張合幾次,半晌說不出話來。
……
不遠處的辦公室內,蘇情生與唐箏相對而坐,從唐箏不斷用手摳手臂的動作,可以看得出她此時的緊張。
知道唐箏不愛多說,蘇情生索性也不問,等了一會兒,還是唐箏先忍不住了,問她:“如果……如果我母親真的有什麼精神問題的話,那該怎麼辦?”
雖然唐箏先前再三重複她母親沒有精神病,但此刻看來,她也開始擔心了。
蘇情生將手中的文件合攏,答道:“精神問題也分很多類,要視情況而定。”
唐箏低了頭:“她可能真的有強迫症……”
“你上次提到的從一數到十?”
唐箏點頭。
蘇情生蹙眉:“你能想到十這個數字對你母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唐箏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過她,怎麼會知道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她說著,自嘲地笑了一聲,卻又忽然,那笑容僵住了,大概是想起了什麼。
“怎麼了?”蘇情生試探地問。
唐箏更用力地搖頭:“沒什麼,應該是我想多了,當時的事,她早忘記了吧……”
從上一次的接觸中,蘇情生明白如果唐箏不想說的話,她怎麼都不會說,如果再多問隻會讓她反抗,因而隻是看了她一眼,隨後忙俯身將文件放回了抽屜裏。
這之後唐箏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扼在右手手腕上的左手越收越緊,最後緊緊地摳在了手臂上,力氣之大,指關節都有些發白,可看她麵上的神情,卻又好像並沒有用力。
視線在她的手上轉了幾個來回,蘇情生始終覺得有些在意,卻又不好多問,兩個人各有所思,不過是一個小時的時間,卻好像過了很久。
終於,治療室的門開了,先走出來的是顧北城,唐箏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去查看徐鳳儀的情況,卻被顧北城攔了下來:“先跟我過來吧。”
顧北城將唐箏帶進了另一間治療室。
見他這樣正式,唐箏心裏愈發緊張:“我母親她有什麼問題嗎?”
“她的神誌是清楚的,並沒有嚴重的精神病,腿上的殘廢也是偽裝出來的。”
唐箏長舒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態帶著果然不出所料的意味,卻在這時,顧北城繼續道:“但她的強迫症和躁狂症需要治療,否則下一次傷人雖然不用去精神病院,但該進警察局了。”
唐箏的麵色一凝,剛剛鬆下來的手又更用力地扼住了另一隻手腕:“你什麼意思?”
顧北城語氣堅決道:“你的母親需要接受心理治療。”
出乎意料地,唐箏聽到這句話冷笑了一聲,她拿出錢包,將裏麵的紙幣都拿了出來,塞在他的手上,然後將空空的錢包遞給他看:“我沒有錢了,所以你別再打我的主意。”
她的語氣中敵意明顯,顧北城早就看出她的生活拮據,平靜道:“我不需要你的錢,我隻需要你告訴我一件事。”
唐箏警惕地看著他:“什麼?”
“是誰幫你接近華彬宇的?以你自己的能力和狀況來看,是不可能完成這些並毀了你妹妹的婚約的,我隻想知道是誰幫你策劃並完成這一切的。”
顧北城的目光銳利地掃向她,唐箏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整個人一窒,隨後堅定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可偏偏就是這個回答,讓顧北城確信了的確有這麼個人的存在,的確有人幫她策劃了這些,這樣的手法他是如此熟悉,他要找的,很可能就是這個人。
“還有,我母親不需要你們這些虛情假意的治療師來幫助,你們根本就不懂我們究竟經曆了什麼,你們這些治療師,和精神科的醫生都一樣,隻會假惺惺地說一些安慰的話,然後逼我們吃藥,那些藥讓我們麻木,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唐箏越說語氣越重,其中的厭惡之情不加掩飾。
麵對唐箏的指責,顧北城並沒有生氣,而是冷靜地發現了她言語中的關鍵,他凝視著眼前的人,問她:“你住過精神病院?”
唐箏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飛快地別過眼,否認道:“沒有。”
可她的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知道自己再否認也沒有用,她懊喪地掐著自己的手臂,不想再和顧北城說下去,她轉身出了房間,去隔壁將自己的母親推出來就要走。
蘇情生聽到動靜,走出來查看情況,就看到唐箏的袖口處有一片血紅,她吃驚地抓起唐箏的手查看傷情,袖子剛向上撩開一點,裏麵的傷疤讓人觸目驚心,還有裂開的傷口往外流著血,緊接著,唐箏就甩開了她的手,推著徐鳳儀飛快地向外走。
蘇情生追上去,擔憂地對她說:“你在流血,你手上的傷需要處理,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不用你管,讓開!”
“不行!”蘇情生抓住她的手腕,“你得告訴我,這些傷是怎麼弄的?”
如果是別人幹的,是誰?有沒有報警?
如果是自己……
難道唐箏是在自殘?
如果真的是這樣,該進精神病院的不是徐鳳儀,而是她啊!
“和你無關!”
唐箏說著,雙手反握住她的手腕,隨後一別一壓,蘇情生敵不過她力大,再次被她甩開。
被唐箏的手握住的時候,蘇情生隻覺得好像被銼刀劃了一般,唐箏的手很粗糙,大概是常年幹粗活的緣故。
攔不住唐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掉,袖子上那一片血紅格外刺眼。
怎麼辦?
蘇情生放心不下,於是去找顧北城商量辦法。自殘不是一件小事,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她敲門的時候他剛剛掛斷給沈慕言的電話,他讓沈慕言去查唐箏的病史,直覺告訴他唐箏在精神病院的這段經曆很重要,以唐箏對精神科醫生的抵觸情緒來看,她住院期間病情並沒有好轉,如果沒有好轉,她是怎麼出的院?
“顧北城,唐箏很有可能在自殘,她的手臂上都是傷疤,就這樣讓她走太危險了!”
他放下電話,蹙眉道:“這些傷很有可能是她小時候被遺棄後受人虐待留下來的,徐鳳儀並沒有把她放在什麼好人家。”
的確,蘇情生看到的好多傷都是舊的,已經成疤,若說是小時候遭人虐待,也的確有很大的可能,但不止啊,唐箏的手臂上現在還在流著血,她隻要一緊張就會去摳自己的手臂,明知道那裏有傷口沒有愈合,可是還是一直摳!
“可是她出去的時候在流血,而且她對傷口很不在意,一般人覺得疼不是就會停下來治療嗎?她是在故意讓自己受傷。”
為什麼?為什麼要故意讓自己受傷?在懲罰自己嗎?可她做錯了什麼要讓她這樣自殘?
蘇情生越想心裏越擔憂:“不行,我們得找到她,要幫她才可以。”
“唐箏現在為了徐鳳儀,不會對自己造成很大傷害,她對心理治療的抵觸很大,讓她接受治療很難,更何況她居無定所,你要怎麼找她?”
連華彬宇也找不到她,隻能找到這裏來,唐箏沒有留任何家庭信息,連一個電話號碼也沒有留,她要從哪裏找起?
蘇情生心裏也犯難,努力思索著辦法,口中念念道:“可總得試試啊……”
顧北城望著她,唇畔的笑意更深:“如果真的能找到她,勸她來接受心理治療,就由你來做吧。”
她一愣:“我?”
“你不是心理治療師嗎?有什麼問題?”
“可是……”蘇情生有些猶豫,“唐箏的情況有些複雜,又有精神病史,如果涉及精神病的話,我畢竟不是精神科醫師出身,怕處理不好……”
“對於唐箏,你已經有了在治療中最重要的共情,你可以處理好的,如果有什麼問題就來問我,不過還是等你找到人再說吧。”
蘇情生點頭應聲:“嗯。”
(4)你的目的都達到了,還找唐箏做什麼?
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唐箏的情況,蘇情生想來想去,覺得最合適的一個人大概就是上次曾來過這裏留下名片的華彬宇了。
一通電話過後,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定了下來,午飯時間,一家頗有名氣的酒店。
蘇情生和顧北城到得稍早,約定時間,華彬宇走到桌旁,微笑著向蘇情生打招呼道:“蘇小姐,我們又見麵了。”目光掃過她身邊的顧北城,“這位是就是催眠師A.G?”
蘇情生看著他有些驚訝,他知道得還真是清楚。
華彬宇當然猜得到她在驚訝些什麼,笑了笑解釋道:“不清楚要見到誰怎麼能輕易過來呢?”
也是,蘇情生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落座之後,三個人隨意點了些吃的,用餐過後,華彬宇開門見山:“今天我來是想問一下蘇小姐關於唐箏的情況,我有點……擔心她。”
“擔心?”
華彬宇點頭:“是,唐箏她難過的時候,會用刀劃自己的手臂,然後看著血往外流,不會對傷口進行處理,隻等著流到自然凝血了為止。”
果然,唐箏果然有自殘的行為,可想一想,蘇情生卻又覺得奇怪:“你見過她這樣做?”
不應該啊,如果按照報道,唐箏接近華彬宇是為了毀掉自己妹妹的婚約,又怎麼會把自己這麼不堪的一麵讓華彬宇看到?
“是啊,見過,她一個人躲在衛生間,身上都是血,還有疤痕,當時還被嚇著了。”
華彬宇說著,自嘲地一笑。
這樣的事情也怪不得他,那樣的場景大概任誰看了都會被嚇著吧。
比起這些,蘇情生更關心另外一件事:“你和唐箏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什麼樣的關係?”華彬宇重複了一遍蘇情生所說的這幾個字,這個問題問得還真是好,他有的時候也在想,他和唐箏到底算是什麼樣的關係?
“大概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吧。”
“你是指唐箏利用你報複她母親和妹妹嗎?”
沒想到華彬宇卻是搖頭:“是我利用了她。”
這個說法倒是讓蘇情生很是吃驚:“你說什麼?”
華彬宇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是我利用了她。”他停頓了一下,解釋道,“她其實不太懂得怎麼接近別人,雖然她很努力,但還是會顯得很刻意,我起了疑心,就去查了她,雖然沒有查出她的真實身世,但也知道她的來曆並不是她自己聲稱的那樣。有一次喝酒,我多灌了她幾杯,後來她就一直在哭,我試探地問了她幾句,大概也是因為憋了太久心裏難受吧,她說出了自己是希氏集團希太太徐鳳儀婚前所生的女兒的事情。我問她去沒去見過她的母親,她說見了,她母親不認她還說她是‘喪門星’,她說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也會覺得怨恨,為什麼母親和妹妹過得那麼幸福,隻有她一個人是多餘的,所以她才起了報複的念頭。”
她的酒量本就不好,幾杯XO下肚以後,就跑到衛生間去吐了,吐完了大概是因為沒有力氣,站不起來,她就抱著頭坐在了衛生間的角落裏。
華彬宇在外麵怎麼等她也不見她出來,於是去推衛生間的門,鎖上了,他怎麼敲,裏麵的人都不理他,隻是隔著門板,隱約能聽到裏麵嗚嗚咽咽的聲音。
他害怕出事,撞開了門,就見她窩在牆角裏,一直在哭,樣子狼狽極了,眼角的那滴淚痣讓人看著格外心疼,她的身上還有血,是摳破了自己的舊傷口。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他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蘇情生問:“所以這不是她想利用你嗎?”
“唐箏是抱著這個目的接近我的沒錯,可是她還沒做就已經開始自責,根本狠不下心,我特意給她留機會照的那些照片、促成她和記者的見麵,可是她到最後也沒忍心把那些照片發給記者,反倒自己躲進了衛生間去傷害自己。她說她其實不想傷害任何人,她隻是想要她的母親回到她身邊,可徐鳳儀根本就不想見到她。”
蘇情生更加不解:“你為什麼給她機會去破壞你的婚約?”
“因為……”華彬宇尷尬地一笑,“我們家和希家其實是競爭的關係,前段時間我們家族生意有一個大項目出了問題,資金周轉不開,險些釀成大禍,在那種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想到聯姻這個辦法,所以在聽唐箏說是希氏集團太太的婚前私生女以後,我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這件事如果公布出去希家家務事纏身自顧不暇,在和希家的競爭裏,華氏就可以借此機會翻盤。”
這樣的心思還真是遠遠超出了蘇情生的預想,生意場這樣可怕的地方,為了競爭、為了獲勝不擇手段。
她看著華彬宇,半晌說不出話來,還是顧北城更為冷靜客觀,抓住其中關鍵問:“既然唐箏沒把照片交給記者,那新聞是怎麼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