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彬宇承認得幹脆:“是我給記者的。”
後來的事情如他所想,華氏終於翻了盤,他也從婚約中解脫了,對於他而言,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
麵對華彬宇,蘇情生的嗓音都變得很冷:“你的目的都達到了,還找唐箏做什麼?”
大約是她話中帶出了些許敵意,顧北城在桌下扼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再多說下去。
“我……”華彬宇的尷尬愈發重了幾分,“因為時常會想到她滿身是血的那一幕,怕她再會像那樣傷害自己,有點不放心。”他說著,又從兜裏掏出了一條舊到鏈子已經發黑的項鏈,“還有這是她的項鏈,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摘下來就落在我這裏了。她說這是她小時候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紀念,覺得對她應該很重要,想還給她。”
打開心形的項鏈墜子,裏麵是一張照片,年輕的徐鳳儀和年幼的唐箏,經曆了這麼多年的滄桑,唯有這照片中二人的笑顏未改。
那麼多年來,那一條破舊的項鏈是唐箏對自己母親唯一的念想,就是靠著這點念想,才能艱難地活下來。
她對母親有著一種異常的執念。
唐箏會那樣傷害自己是因為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因為覺得愧疚和難過,雖然現在從某種程度上找回了自己的母親、雖然恨徐鳳儀的拋棄,可同時也在為她對徐鳳儀造成的傷害感到內疚,那種難受的感覺隻有傷害自己才能得到暫時的平息。
唐箏進過精神病院,不會不明白自殘在其他人眼中是一種病態,可她並不想被治愈,因為她覺得自己應該被傷害。
從小被虐待,在唐箏的心裏,對於這樣的事大概已經有了趨向認同吧。
從最初見到唐箏時對她無理取鬧的反感,到現在,蘇情生已經在同情唐箏了。
蘇情生深吸了一口氣,控製自己不會再像剛才那樣情緒強烈,問華彬宇:“她沒有給你她的聯係方式嗎?”
華彬宇輕歎氣:“手機停機了,家也搬了,本來就是為了騙我而租的地方,聽說連租房子的錢都是靠別人給的。”
顧北城忽然開口,用疑問的語氣重複了他所說的兩個字:“別人?”
“嗯,記得她好像提到過一個大叔,說能到倫敦來,還有接近我的事,也都是因為有那個人的幫助才能做到,她說自己不能放棄也是怕對不起那個人的信任。”
顧北城緊鎖的眉頭泄露了他心裏的在意,然而開口的語氣卻還是異常平靜:“什麼人?”
華彬宇搖頭:“她沒具體說過,我也不清楚。”他想了想,又說,“今天來我其實是想要拜托二位一件事,如果找到了唐箏,請替她治好她自殘的問題可以嗎?這樣對於她,我才能放心,我知道顧先生的身價很高,所有的治療費都由我來付雙倍的,隻希望二位能夠幫忙。”
顧北城忽而輕笑了一聲:“想要治好她的人還真是不少。”
蘇情生知道他的話裏也包含前兩天的自己,苦笑了一下道:“是因為覺得除此之外,不能幫她更多吧。”
這一頓飯到這裏也就是結束了。
(5)我也不想可憐你,可你活成了可憐的樣子
跟著顧北城走出酒店,蘇情生一路鬱鬱寡言,經華彬宇這樣一說,她對唐箏的擔憂更甚,有些後悔自己那天沒有攔住她。
就在這時,顧北城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顯示,是沈慕言的電話。
他接起,不出意料,是之前讓沈慕言去查唐箏的住院記錄有消息了:“唐箏是在一年前曾被送到倫敦市郊的一家精神病院強製住院的,病因是精神分裂症,因為是同行,又和主治醫生說了她帶母親來這邊治療的情況,主診大夫把唐箏的病曆給我看了,我會傳真給你。”
“好的。”
“哦,還有,”沈慕言接著說,“你知道是誰做保證人帶唐箏出院的嗎?”
唐箏沒有家人,病情也恢複得不太好,又是誰會為她做這件事?
顧北城不想猜,直接反問:“是誰?”
“Wilson Wang。”怕顧北城一時想不起這個人是誰,沈慕言提醒他,“就是十五年前英國很有名的那個華人催眠師,不管到哪裏上什麼節目都穿著一身紫色衣服的那個,真奇怪,你說他和唐箏是什麼關係?”
電話的這一邊,顧北城一怔。
催眠師Wilson Wang,縮寫W.W……
到哪裏都穿著一身紫色的衣服……
顧北城想起之前裴雪晴所說:“好像還真有一個男人,總是穿著紫色的衣服……”
“轟——”
顧北城的腦海中仿若有一道驚雷炸開,這麼多年來看似不起眼的零散線索此刻像是珠子一樣被穿在了一起,短暫的混沌之後,他愈發清醒起來。
他沉了聲音,對電話那邊的沈慕言道:“你還不明白嗎?Wilson Wang就是那個人!”
聽到顧北城這樣說,沈慕言大驚:“你確定嗎?我在上學的時候他曾多次來找我的導師Alexander,我與他打過幾次交道,感覺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麵對這一個連環殺人案犯,他們這些從事心理學這樣最敏感的人都沒有一點感覺,這個人隱藏得該有多深?
可這樣的事,顧北城又怎麼會隨便說說?他既然開了口,自然有他確信的道理。
沈慕言歎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你打算怎麼辦?”
“按計劃行事。”簡短的回答,顧北城掛斷了電話。他微眯起雙眼,眸光彙聚,透出銳利的光芒。
聽不到電話,蘇情生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然而看著顧北城異常凝重的神情,她知道這件事對於顧北城而言一定事關重大。
“怎麼了?”她試探地問。
可即使他的神情早已不同尋常,麵對她的詢問,他依舊隻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沒事。”
蘇情生抿了下唇,明知道他隻是在敷衍,卻也不好再問。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外衣兜裏的手機,然而兜裏卻是空的,她一驚,趕忙去找其他的兜,可沒有,手機並不在她身上。
顧北城見她表情不對,問她:“在找什麼?”
她細細思索著自己上一次用手機是在什麼時候,好像是在吃飯的那會兒,不會是落在上麵了吧?
“我手機找不著了,我回去一趟!”
她說著,轉身就往酒店裏走,找到剛才他們坐的桌子,服務生正在收拾桌子,她趕忙問:“有沒有看見桌子上有一個手機?”
好在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有,我給放在前台了。”
蘇情生這才鬆了一口氣:“謝了。”
轉身正要去前台,卻在這時,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麵孔,雖然隻是一瞬,但她的心裏一緊,隱約覺得好像是……
唐箏?
蘇情生的視線趕忙向那個方向仔細尋去,就見有一個人身著酒店清潔工的服裝,明明是斜側身對著她,頭卻在小心翼翼地向後回望,發現蘇情生在看她,她趕忙別過了頭。
唐箏!
蘇情生向她所在的位置走去,然而對方有所察覺,快步向員工通道走去。
蘇情生也加快了腳步,試圖叫住她:“唐箏!”
然而話音剛落,唐箏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更快地向外跑去。
蘇情生知道唐箏想躲她,想要叫住她是不可能了,不過這一下起碼確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唐箏沒錯。
好不容易找到她,蘇情生自然不能輕易錯過這個機會,腳上的鞋跟有一定的高度,她沒跑兩步險些崴了腳,眼看著唐箏就要跑掉,她心裏急,索性彎身把鞋脫了,踩著襪子,她追著唐箏一路跑進了員工通道。
周圍的人試圖攔住她:“小姐,這裏是員工專用的通道,您不能進……”
蘇情生也不管,加快腳步硬闖了過去。
唐箏跑下樓梯,從酒店的後門跑了出去,見蘇情生還在後麵跟著,馬路對麵明明還是紅燈,她也等不及了,直接衝進了馬路。
這條路上往來的車並不少,蘇情生看著心裏一沉,想要追過去,卻不得不止步於車流之前,眼見著一輛車迎著唐箏開了過來,她擔憂地大喊了一聲:“唐箏,小心!”
她的聲音淹沒在了汽車的鳴笛聲中,萬幸的是汽車在離唐箏也就十厘米左右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唐箏也被驚得待在了那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眼見著紅燈終於變綠,蘇情生趕緊跑過去將唐箏拉了回來。
她的目光上下仔細打量著唐箏,焦急地問:“怎麼樣?沒傷著吧?”
唐箏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看來應該是沒事,蘇情生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一路追過來她也已經氣喘籲籲,連喘了好幾大口氣才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她向唐箏說明來意:“唐小姐,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我不知道你之前有過怎樣的經曆,但我很擔心你的自殘傾向,如果這樣持續下去會很危險。我想幫你,希望你能來我們這裏做心理治療。”
唐箏厲聲駁斥她的話:“我沒有自殘,你不要瞎說!”
她的樣子很是緊張,餘光四下掃過,生怕這個時候有人經過。
蘇情生也沒有與她爭辯,直接拉起她的手臂,將她的袖子擼了上去,饒是有著心理準備,然而看到她手臂上一道道猙獰的疤痕,蘇情生的心還是被擰了一下地疼。
更可怕的是小臂前端內側的傷口向外翻著,已經有潰爛的跡象,蘇情生看著,眸光中帶著不忍。
唐箏用力將手抽了回去。
“我不用你可憐。”
麵對唐箏的冥頑不靈,蘇情生不再一味地遷就忍讓,語氣也變得強硬:“我也不想可憐你,可你活成了一副可憐的樣子,唐箏,你就當可憐可憐自己,你問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傷害?”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唐箏冷笑了兩聲,“從小到大我不知道問過自己多少次這個問題,你這麼想幫我,那你告訴我,在我最初被母親拋棄、被人打、被人用煙頭燙,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指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目光凶狠地瞪著蘇情生,“這些比起我之前受過的那些傷,根本什麼都不算,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地多管閑事!”
每當想要可憐自己,都隻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可憐,這是這麼多年來,她唯一深刻的領悟。
所以,不可以。
在這樣的時候,蘇情生冷靜得出奇,她堅決地回答唐箏:“你沒有錯,是你的母親錯了,是那些傷害你的人錯了,雖然很晚,但現在,我想幫你。”
唐箏冷眼看著她:“就憑你?”
蘇情生堅定道:“對,就憑我。”
唐箏的目光微移,正對上蘇情生的雙眼,四目相接,唐箏忽然一默。
從她的眼神中,蘇情生看出她的態度有所鬆動,不再似剛才那般堅決的抗拒。
她向唐箏再走近一步,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每一天過得都不容易,有的時候甚至會想不出自己存在的意義,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是累贅,恨不得就這麼消失。你說得對,你和你的母親都不是瘋子,你隻是太過善良,隻會傷害和責怪你自己,可傷害自己並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來做心理治療吧。”
她們兩個之間距離很近,近到蘇情生都能看清她睫毛的顫抖,呼出的氣在空氣中結成白霧,視線也變得迷蒙。
唐箏的身子一顫:“你真的……覺得我不是瘋子?”
被強製送進精神病院的時候,在那灰暗的世界裏,那些所謂的正常人隻會用一種看著異類的目光看著她,精神分裂症,整日活在幻覺裏的人,他們大概覺得她已經瘋入膏肓,可她隻是不知道,除了那個他們口中的幻影,她的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可剛剛,蘇情生說,她隻是太過善良……
唐箏低頭看著自己,她在心裏默默地問,她真的善良嗎?
如果善良,她怎麼會把自己的母親害得這般田地?她怎麼能讓自己的妹妹麵對那樣的難堪?
想到這裏,她的鼻翼忽然一酸,手下意識地又摳在了自己的傷口上,發覺蘇情生在看,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趕忙放開了。
唐箏抿了一下唇,思索了良久,她遲疑道:“我沒錢。”
蘇情生鬆了一口氣:“我和我老板申請過了,可以由我義務為你做這次治療。”
“條件呢?”
“你能堅持完成治療。”
唐箏一怔:“沒有其他的?”
她還記得那天在辦公室,顧北城曾經問過她的那個問題,不會再問了嗎?
“沒有。”
又是沉默,唐箏低頭思考了良久,終是鬆了口:“那……試試吧。”
試試吧。
蘇情生看著她,終於緩緩地、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她長舒了一口氣,俯身將她的袖子拉了下來,她問唐箏:“你是在這家酒店上班嗎?”
唐箏點了一下頭。
“幾點下班?”
“晚上九點。”
蘇情生牽唇:“晚上九點,我在這裏等你。”
唐箏沒有說話,是默許了,酒店裏有一個穿著經理衣服的人走出來,大概是要抽煙,看見穿著工作服的唐箏站在這裏,指指點點道:“在這裏幹什麼?到下班的時間了嗎?”
唐箏看了蘇情生一眼,轉身又進了酒店裏。
(6)顧北城,我萬一真喜歡上你了怎麼辦?
眼見著唐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蘇情生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了下來,她無意間一低頭,忽然想起自己沒有穿鞋,此時已是冬天,她隻覺得有寒意直從自己的腳底往上躥。
不行,得趕緊去找鞋!
蘇情生剛要原路返回,餘光注意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而來,她轉過頭去一看,竟然是顧北城,手裏拎著她的那雙鞋。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但這可是雪中送炭。她剛剛說服了唐箏,完成了一樁大事,心情好得快要飛起來。這會兒看到顧北城,也顧不上管他那張萬年冰山臉,她張開雙臂開心地對他道:“老板你人太好了!”
顧北城看著眼前的蘇情生,也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累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對著他,在寒風中笑得跟朵花似的,沒有鞋,她的腳上隻有一雙酒紅色的棉襪子,被凍的兩隻腳弓了起來,來回地搓。
方才他在酒店門口,怎麼等她也不回來,上樓一問才知道她追著人跑了,還把鞋扔在人家的員工通道裏了。
他拎著她的鞋,在酒店周圍找了一圈,發現她和唐箏在這裏,想了想,他沒有來打擾,此時看她的笑容,他這個決定是對的。
顧北城彎身把鞋放到她的麵前,起來的時候一不小心被蘇情生撲住,抱了個滿懷。
她的聲音裏滿是喜悅:“顧北城,唐箏願意來接受心理治療了。你之前說很難來著,我也做到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顧北城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不由得蹙眉,怎麼這麼大的人,笑起來還像個孩子?
顧北城輕歎了一口氣,抬手將她羽絨服的領子理好,拉鏈拉到頭,又見她的額上有細密而晶瑩的汗珠,怕她感冒,他伸手替她抹去。
她一僵,明明是站在嘈雜的馬路邊,她卻覺得這個世界忽然安靜了,心裏有一股暖流淌過,又熱又癢的感覺,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撩撥著。
天太冷,她的腦子已經不轉,竟真的脫口而出:“顧北城,我萬一真喜歡上你了可怎麼辦?”
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期許。
顧北城沉默了一瞬,並非是無話可說,而是看著她,忽然說不出話來,半晌,隻是兩個字:“穿鞋!”
啊?
蘇情生一怔,就見他睨著她:“難道等著我給你穿?”
好凶!
蘇情生被噎了一下,頗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哦。”
她彎下身,羽絨服有點鼓鼓囊囊的,動作有些笨拙,她抬起腿,手去夠鞋上的拉鏈,單腿一個不穩,身子晃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地扶在了顧北城的身上。
顧北城沒有動,就由著她扶著。
她很快穿好了鞋,兩個人一起走回車旁,也說不清為什麼,他們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還是蘇情生先繃不住了,隨口找話題問:“你是怎麼找到我在那邊的?”
顧北城一麵開車,一麵回答她:“在門口等了你很久也沒回來,我就上樓去餐廳找你,問了才知道你追著一個人跑出去了,我就在樓周圍找了一圈,看見你們在那邊。”
他這麼一提醒,蘇情生忽然想起了剛剛自己上樓的正事,不禁大叫了一聲:“糟糕,快掉頭回去,我手機……”忘了拿了!
後麵四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一旁的顧北城從兜裏拿出了一個手機遞給她,蘇情生一看,就是她的沒錯。
她驚喜地接過,嘴甜地道謝:“顧老板你簡直是個大好人!”
顧北城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隨後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蘇情生猶豫了半晌,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對了,顧北城,那個,剛才在酒店後門門口我說的話你別在意啊,就是隨口一說!”
“酒店後門門口?”顧北城重複了一下她的描述,就在蘇情生以為他想不起來她說過什麼了的時候,卻聽他忽然問,“你經常和人那樣隨口一說嗎?”
嗓音清冷,沉沉的,帶著說不出的壓迫感。
蘇情生的心裏“咯噔”一聲,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她的那句喜歡,原本是想要把這件事撇清,哪知道顧北城會這樣問?
她尷尬地回答他:“沒有……”
“那你剛剛為什麼會那樣說?”
他開著車,眼睛根本就沒有在看她,可是他的聲音卻沉沉悶悶的,從側臉看不清他的表情,蘇情生隻怕他生氣。
為什麼會那樣說……
蘇情生忽然語塞,為什麼,她在心裏重複著這三個字,目光注視顧北城,心裏有一個小小的念頭在萌芽,她卻不敢去確認。
顧北城,我萬一真喜歡上你了可怎麼辦?
以為是隨口一說的話,卻恰恰說出了她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去設想,如果她真的喜歡上了顧北城,那可怎麼辦?
蘇情生低了頭,聲音很小地回答他:“因為……我發現你好像真的有那麼一點討人喜歡……”
好像?有那麼一點?
她這到底是在誇人還是損人?聽著她的形容,顧北城用餘光瞥了她一眼,真是不知道該喜該悲。
“怎麼說得這麼勉強?”
蘇情生欲哭無淚:“當然是因為難為情啊……”
她這樣說著,卻也在期待著顧北城的回應,可他偏偏在這時沉默,似是在仔細地思考,卻又像是在專心地開車,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他問:“和唐箏約好治療時間了嗎?”
蘇情生的心往下沉了一沉,說不清是因為失望還是釋然,她點了下頭:“約好了,今天晚上九點我會過來等她下班。”
“晚上九點?”顧北城不禁蹙了蹙眉,“怎麼這麼著急?”
“畢竟唐箏的自殘傾向不是小事,我怕約得晚了,中間發生些什麼,讓她失去理智再傷害自己。”
這樣想也是對的,顧北城輕歎了一口氣:“那晚上我送你過來。”
蘇情生知道顧北城的作息相對規律嚴格,晚上九點出來很顯然並不方便,她趕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的。”
顧北城毫不猶豫地回絕她的說法:“那麼晚,你對倫敦的路又不熟,上次就出過意外,讓人太不放心。”
這倒是事實,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顧北城實話實說:“是有一點,不過誰讓你是當初我自己選的助理呢?”
他這語氣裏頗有些不情願的嫌疑,蘇情生有些在意:“所以你果真是覺得我很麻煩?”
顧北城從餘光中看她,表情裏似乎帶了一點委屈,他牽唇:“算是麻煩得剛剛好。”
雖然麵試的那天就已經發現她對未知的事物異常著迷,然而她的熱心還是讓他覺得有些意外,這樣固執又愛多管閑事,不管是在裴雪晴的事情裏,還是像剛剛那樣,隻穿著一雙襪子追著唐箏跑到馬路上,若說麻煩,還真是添了不少,可偏偏對於她的行為,他從心裏是認同的,所以雖然是麻煩,也算是麻煩得剛剛好。
麻煩得剛剛好?
聽到這樣的評價,蘇情生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顧大老板其實是在對她表示認可嗎?
添了麻煩還能得到認可,顧北城果然是很講理的人啊。
她牽唇一笑,大方應道:“那就多謝顧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