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是一個繁花盛開的季節。
蝶飛蜻舞,百鳥爭鳴,當真是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
人們的臉上,盡是盎然的喜悅。每地每處,都洋溢著盛夏的氣息。隻有一個地方……那裏常年籠罩著有一層難以言表的哀愁。
那便是醫院。除了醫生,沒有人願意跟那裏扯上親密的關係。柳思陽的兒子小北也討厭這裏。因為他怕打針,所以,隻要他生病時來到這裏,看到白衣護士都會嚇得哭泣。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哭了,就算有醫生從他身邊過來過去,他也沒有哭。不是因為他變堅強了,而是因為……生病的人不是他。
醫院裏,急救室外……小北抱著柳思陽的脖子,“爸爸,姐姐不會有事情吧?”他還小,他不太懂得什麼叫死亡,可是,他明白秦瑤姐姐被送進醫院,就一定是病得很重。柳思陽用食指貼近嘴,搖了搖頭,“噓”了一下。
他說:“小北,不要吵。”
小北很乖的點了一下頭,就不再吵著問東問西。可是,小北卻抱住了柳思陽的脖子,嘴巴貼近柳思陽的耳朵,用手攏著嘴說:“爸爸,那個哥哥一直都那樣子站著呀。”
司徒明輝……木木的站在急救室的門外,極像那尊癡情的望夫石。
他的眼睛看著上麵亮起的紅燈,那紅得……就像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的眼眶裏集聚著眼淚,有一觸即發,瘋湧狂下的勢頭。
其實事情很簡單,簡單得令人無法置信。
若幹月前,柳總帶著客戶及小北去網球場。談話間,那五歲大的小家夥東竄西跑,一沒留神,掉進了湖裏。
秦瑤不假思索的跳下去,將他救了上來。
柳思陽私下約秦瑤吃飯,要代表一家人對她表示感謝。可那個時候的秦瑤因為要陪著秦瀟走最後一段,而婉言拒絕。
柳總不間斷的邀請,秦瑤於昨天,終於同意了他的要求。
就這麼簡單,簡單得讓人意外。
至於剛剛李冰誤會他和秦瑤的關係,他沒有當場否認,因為秦瑤很可愛,讓他動了心思,很想占為已有,所以他回答得含含糊糊。沒有想到……僅憑他的一已之私,差一點害秦瑤喪失性命。
夕陽一點一點的向西墜去。
置於白色床單上的手動了動,那人兒漂亮的臉上,長長黑黑的睫毛微微的顫抖。金色光映入病房裏,她臉上蒙上一層金色。
秦瑤眼皮一點一點的睜開。手抬起時,隻感到有些冰冷和刺痛,眼睛看過去時,隻發現上麵打著點滴。
原來,是在打點滴啊。怪不得半邊身體像浸入涼水一般冰涼。看了看門,門好似虛無的浮在空中,一影成三的晃動。秦瑤直覺這個房間裏有人,於是下意識的轉過了頭。那個身影,也有些虛無,靜立在離她床前不遠的窗台,首先有些朦朧,她有些用力的閉合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便清晰地看著他的身影。
“我……在哪裏?”她的聲音有著夢醒時分的嘶啞。
“醫院。”窗台邊的背影回答著,沒有轉過身來。
醫院嗎?
怎麼看上去,像賓館套房?她的眼底有一些茫然。他背對著她,一襲黑裝。高護病房的蕾絲窗簾徐徐緩緩,飄起飄落。火燒似的紅雲,將它們印出一些好看的顏色。夕陽餘暉斜射進,令他折在牆上的影子,在有些昏暗的病房間裏、在飄起飄落的窗簾下,竟像魔王撒旦時起時落的黑色翅膀。
他冷異,總是有些令人屏息的魅力。
像刺蝟一樣的豎發,好似隨時準備攻擊。
……不虧是她曾用心喜歡過的男生。站在哪裏,都引人注意得要命。
司徒明輝轉過身來,就看到她的唇角逸出一絲令人不解的笑。
在笑什麼?
他突然間很想知道。
“為什麼不向我解釋?”
他開口問出一句話。不想再如此沉默,他很想知道答案。他一直看向窗外,他就是想不通,為什麼她情願死在他的手裏,也不向他解釋半分?
不屑,不齒,還是他不值得,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強烈的想要她的回答。
她沒有回答。隻是夢囈般的呢喃:“我見到他了,謝謝你,我真的見到我哥了。”
她的目光低了下來,轉到自己膝上的純白毛毯。
“可是,我被我哥罵了。”她說著,有些自責,有些愧疚,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司徒明輝的胳膊,目光注視著他的臉,一臉歉意道:“對不起,我隻顧自己,我差一點害了你,真的對不起。”
“不原諒你。”
他轉過來的同時,眼睛突然紅了大半。
他說:“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讓我害怕的哭泣。”
她發現了他的憤怒。
“對不起……”她訥訥的,低下了頭。
“你……走近一點,好嗎?”
她竟如此要求。他還以為她會說,請你離開這裏,你走,走——!
明輝的神情一凜,幾乎以為這是錯覺,卻身不由已的走近了她的床邊。好像就算是陷阱,他也心甘情願的往裏鑽,就算是火,也像飛蛾撲火般決絕。
司徒明輝漸漸的攏過身來,近到她可以觸及的地方。
“不解釋,是因為我相信你相信我。”
秦瑤輕輕的坐了起來,再輕輕的伸出手……觸上他的胳膊。坐起來後,順勢將手穿過他的身側。
她的手指冰涼,冰涼感奇跡般的由他的毛孔滲透進來。
身體明顯僵直並強烈一震。
沒有推開她,卻也不敢抱住,怕這是一種“夢想成真”的錯覺。
明顯的感到他身體的僵直,她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像一隻……受了傷的貓,蜷縮著,輕輕的環住了他的身體,將側臉貼近了他的胸膛,一下一下的聽著他心跳聲。夕陽下的秦瑤,臉上蒙上炫目的光芒,眼底又盈滿了令人心軟無助又委屈的淚水。
“因為我以為我不用解釋,你就可以相信我。”
她心碎得喃喃自言,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這態度變化太快,他深覺異樣。
與她對視,夕陽映紅了她的眼底。她側著臉看向窗外,牙關緊了緊,還是不爭氣的流下眼淚。隨後她的淚潤濕了他的衣服,沒有紮著點滴的手攥緊了他身後的衣服,攥緊在手裏時,覺得窗外的紅陽很刺眼,於是她改變了一下姿態,離他的懷抱更近一些,委屈的闔上了眼睛,輕輕的問了一句:“現在解釋還來得及嗎?我說什麼,你都相信我嗎?你願意聽我的解釋嗎?那請你相信我好嗎?我沒有做過那樣子的事情。”
她願意跟他說話了,她願意對他解釋了。秦瑤願意……願意……拉近她和他之間的距離。
他突然喜極而泣,不再猶豫,猛然用力,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腦袋,麵目表情何其酸喜交加。心中情緒萬分,千言萬語,隻化為喃喃自語。
司徒明輝不停的叫著秦瑤的名字,不停的叫著,秦瑤秦瑤秦瑤秦瑤秦瑤……
從沒有見過他如此惶恐不安過。她滿是母性的安慰,卻在下一秒窩進他的肩膀。
“謝謝你。”她的臉摩擦著換了一個位置,離他更近一點,娓娓道:“謝謝你在最後一刻,讓我哥躺在我的懷裏。”
她說……
一直,都想對你說謝謝。
夜……總是這樣子漂亮。華燈初上,高層建築的壁麵,被各種姿態的高光燈,打造的如龍宮水晶壁壘,那低矮的草坪燈,那被春風吹吻的短草,那石頭小走道,那輛白色的賓利停在這片奢華別墅前。車身在燈下閃著炫惑人的光來。
司徒明輝先從車裏下來,隨後……
“我來。”他竟起手,擋在司機黃叔的麵前,擋住他前進的步子,然後,做了一件黃叔想不到的事情。他居然到那邊的車門前,打開車門。
這當然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於司徒三少來說,他連鞋帶都是女傭幫著係唉。
他那麼冷淡,冷漠得像冰雕玉琢的千年寒冰,對什麼事情都沒有熱情,並且處事不驚的冷靜。什麼時候看他如此熱情和激動的從車子裏出來後,跑到車尾,去打開那邊的車門?
那應該是司機老黃的事情。他居然越俎代庖,搶他的活計。這本來就是令人驚訝的,更驚訝的事情是……三少爺居然在車門打開後,裏麵的人剛剛邁出來,就彎身,執意的將她攔腰抱起。
黃叔很驚訝。
有沒有搞錯?三少爺,居然會主動去抱誰?他……他從來不喜歡同女生過於親近的呀,他甚至一度以為他是同性戀呢。現在看上去,性向還蠻正常的嘛。
該不是假相吧?!
黃叔正在胡思亂想時,司徒三少爺已抱著秦瑤從車子裏走出來,並離他有了兩三步的距離。
此時是夜,庭院裏的草坪燈及照明燈已長串的亮起。走近別院進入主房時,有一道長長的走廊。
長廊很美,上麵攀長了銀鈴般的串串紫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