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豔陽高照,一言堂熱鬧非凡,子尚拉開紅漆大門,便看見那粉色的娃娃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真是奇了怪了,這提線木偶近日好似長了腿般,總不肯在木匣裏待著?“你這小東西,莫不是成了角兒也要擺擺架子?”自習得牽絲戲以來,這木偶便與他相依存,自是多了異樣的感覺。
“班主,外麵的客人都等著您這出壓軸戲呢!”子尚收起笑容,對著來人點點頭,卻拿來筆墨,仔細地給手中的木偶修補著妝容,又給娃娃換了一身大紅喜服,這才捧著她登上三尺紅台。一個手勢,盤鈴聲起,座下眾人精神一震。隻見一身大紅喜服的美人輕拂衣袖,神色淒哀,舞動著美麗的身軀,細細吟唱著悲傷的故事……一場精妙絕倫的牽絲戲靜靜演繹著悲傷。
子尚神色戚然,輕喃著:“黎月……”盤鈴聲清脆地響起,子尚如夢初醒,竟在不知不覺中潸然淚下,他收起木偶娃娃,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眾老戲客讚不絕口:“陳班主還是這樣啊,每逢出演總是沉浸其中,也讓我們身臨其境!妙哉!妙哉!”樂起,另一出戲已開場……子尚暗自呆坐在書房,摸著木偶娃娃那張精致的臉歎道:“黎月,不會太久,就能與你長相廝守了……”說罷,放下娃娃,起身向前院走去……
此刻,躺在書桌上的娃娃眨了眨眼睛。前院一陣熱鬧,原來是老戲迷老何在說洛城的趣聞軼事,別看他一把年紀,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在洛城可是有著百曉生的名號。
“你們可知昨夜胡家發生了何事?”眾人皆搖頭道不知。老何神秘兮兮道:“昨夜,胡家新娶小妾的胡大公子胡霍——死啦!”眾人目瞪口呆,七嘴八舌議論著怎麼回事,這胡霍胡大公子為了娶這小妾可是花了大價錢啊!
“你們是不知道啊!原來胡霍娶的那小妾,原本是許了人家的!隻等那家小子服過兵役便要嫁過去的,誰知被胡霍看上,使了好些手段才弄到手!可不,前幾日才抬進了門!昨天是什麼日子?鬼節啊!卻說那小妾的未婚夫服過兵役回家發現嬌妻被人強娶,活活給氣死啦!就在昨夜陰氣大盛之時化作厲鬼殺了胡霍!”眾人皆是一嚇,都道蒼天有眼啊,胡家仗勢欺人久矣!發生此等禍事,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雲雲。
子尚嘴角上揚,掀起一抹冷笑,卻聽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這胡霍的小妾怎麼樣了?”眾人皆覓聲而去,隻見黑衣少年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一旁的槐樹上,好整以暇。老何擺擺手,似不願提及,“哎,失蹤啦!”眾人議論著她也是個可憐女子雲雲。失蹤了?無念毫不留戀從樹上跳下來便往外走。
是夜,一身喜服的花翎翻身坐起,那隻黑漆漆的烏鴉對著她張著嘴呆愣愣的樣子,她大笑:“你這隻蠢烏鴉,真是跟你的主人一樣蠢!我才不要去胡府!”說罷一溜煙兒跑了,烏鴉連忙撲棱著翅膀跟去。朱雀街上燈火通明,穿著喜服的花翎東看看西摸摸,心裏很是歡喜,消化了昨夜的思念之意,今晚她可以呆久一點了!
“哎!慶春樓的燈謎貼出來啦!大家快去看啊!今天要是猜對了!送七彩琉璃燈呢!”花翎不顧旁邊那隻烏鴉的叫喚,手裏還拿著兩串糖葫蘆就撲棱棱就往慶春樓跑。“喲,這位姑娘是拜堂都來不及就跑過來猜謎啦?”慶春樓的小打趣道,花翎笑笑,消滅了一串糖葫蘆,扶著脹鼓鼓的肚子,看邊兒上有個抱孩子的婦人,一把將另一串遞過去,胖乎乎的小娃娃看著她樂嗬嗬地笑著喊:“謝謝姐姐!”哎喲,真乖!正要捏捏小娃娃的小臉蛋兒,眼角餘光就掃到了熟悉的身影。
花翎連忙四處搜尋著,“一月七日,猜一字。”男子一笑,“胭脂的脂字,對否?”
“哇!這位公子真的好厲害!連著猜對了九個!再對一個就能贏得七彩琉璃燈了!”這男子正是子尚,七彩琉璃燈是黎月生前最愛的花燈,昔日七夕廊橋之上,兩人對月訴衷情,黎月對著那盞七彩琉璃燈瞧了好幾眼,卻知他囊中羞澀,硬生生瞥開眼,拉了他往一邊去猜燈謎……
花翎怔怔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這個賜予她生命的人啊!他是那般溫柔繾綣。她又感覺到了他的思念……究竟,讓你那般繾綣於心上的人兒是什麼樣呢?
“恭喜公子!”一陣喝彩聲,子尚提著那盞七彩琉璃燈穿過廊橋,經過那紅衣似火的少女,如遭雷擊般……身形一晃。這世上,竟會有人如此相似?不!那就是她!一回頭,那抹紅色卻似驚了魂般,沒命的往人群中紮去!子尚失魂落魄地往人群中擠去,隻為抓住那個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