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天,洛城便傳遍了——那胡家大公子昨日被木偶娃娃殺死了!那木偶娃娃化成新娘的樣子,美若天仙,一刀刺穿了他的喉嚨!……昔日的老戲客再不肯看牽絲戲,洛城人心惶惶。不久,皇上便頒布了禁令,禁止百姓觀看牽絲戲,再有表演牽絲戲者,殺無赦。昔日赫赫有名的一言堂……已然人去樓空。
化作木偶的雲香已經能口吐人言,殘影欣喜萬分,卻不得不遮遮掩掩,禁令一下,洛城的木偶都被焚燒了,他真怕雲香也被人發現。無念捧著花翎,獨自上了天山,跪了天夜,師傅的聲音響在耳側——“若要救她,須以情塑身,以情絲入執念造魂。”
白雲山上,萬裏無雲,少年正聽得津津有味,“師傅,那……後來呢?那個叫花翎的娃娃活過來了嗎?”白胡子老頭背著手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十裏啊,你當明白不是每個故事都有結局的……哎呀,一下子說這麼多師傅我肚子都空了。”說罷,對著叫十裏的少年,正色道:“你趕緊去劈柴燒水做飯!動作要快啊!”“哦!”十裏略微遺憾地離去,這個牽絲娃娃的故事,師傅他老人家都講了好久了,好不容易要聽到結尾,師傅愣是不給講了……
十裏正劈著柴,卻見不遠處來了人,待來人走近,十裏扔了手中的斧子就跑過去,興奮得大喊:“師兄!你回來啦!”來人一襲黑衣,給了十裏一個笑容。
屋裏,桌上擺著熱騰騰一桌菜,十裏高興地扒著碗裏的飯,聽師兄跟師傅說山下的事兒。
“念兒,奉天府的事兒可遇到什麼難處?”老頭兒笑眯眯地看向黑衣。
“托師傅您老人家的鴻福!沒出什麼大亂子。”黑衣語氣淡漠,看向一旁盯著他的十裏,咳嗽一聲,“十裏啊,去後山把師傅的陳年佳釀拿過來。”“好嘞!”見十裏一溜煙兒跑出去,老頭兒臉上的菊花褶皺更深了,“念兒啊,把十裏支開想說什麼呀?”隻見,黑衣手一伸,一把將老頭兒衣領惡狠狠地揪住,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死禿驢!已經完成你的要求了!把花翎還給我!”
“咳咳咳!我都長這麼長頭發了你還叫我……放肆!快放開為師!”老頭吹胡子瞪眼好一會兒,終於氣喘籲籲:“你、你不放開我、我怎麼還給你?”
無念手一鬆,握住手中長劍。老頭兒,不,是達烈順了順氣兒,將檀木盒遞給無念,不緊不慢道:“這九九八十一件善事算是給那木偶娃娃渡了口氣,月圓之夜,將你的血滴在娃娃臉上,能不能聚靈就看這一回了。”
說罷,無念打開檀木盒看到裏麵熟悉的木偶娃娃已恢複容貌,當下合上,拿著盒子便頭也不回地離去,正好撞上捧著酒的十裏,十裏打了個趔趄,穩住身形,才滿臉疑惑地問:“師傅,師兄怎麼走了?還走得這麼急?”卻見師傅並未作答,隻摸著胡子笑得耐人尋味。
月圓之夜,白雲後山,無念靜靜看著檀木盒裏的娃娃,十年了,誰會想到他為了這隻連妖怪都算不上的靈,會消耗十年為達烈那老禿驢賣命呢?他自己也不信。
“呲”伴隨劍出鞘的聲音,一滴血落在那張精致的臉上,月光照耀下,血隱沒不見,娃娃臉上泛起一層朦朧……一個時辰過去,娃娃卻再無變化。合上蓋子,無念眼裏的亮光黯了下去,對月深深歎了口氣,“是我奢求了。”
“是麼?”
無念一愣,正以為自己出現幻聽,卻又聽見那柔柔的聲音:“你奢求了什麼?”
他猛地回頭,清冷的月光下,粉衣少女靜立於前。無念隻喃喃自語:“這長得怎麼那麼像花翎那隻死妖怪?可這身形對不上啊……”
粉衣少女緩步走近,衝他甜甜一笑,輕輕湊到他耳邊,笑容閃過一絲狡黠,氣鎮山河的吼聲響徹白雲山:“臭道士!又說我壞話!你以為我聽不見嗎?”
可憐無念被吼完耳朵也被拎得生疼,“啊!花翎!”這熟悉的痛感,他高興地笑了,緊接著笑容扯得耳朵生疼,又痛叫起來:“我說你這死丫頭!我這廂為你做了多少事!你就這麼對待我這救命恩人?”
鬼鬼祟祟縮在槐樹後的一老一少相視而笑,白雲山要熱鬧起來了呢!
不知過了多少年,一個衣衫襤褸、胡子拉碴,穿著方士袍的摳腳大漢,捧著手中精致的木偶娃娃,小心翼翼地說:“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賭錢了!真的!花翎!你就原諒我吧!”
那娃娃眨巴眨巴眼睛:“我才不信你!你上次賭錢也發誓了來著!”
那大漢哭喪著臉:“那你要怎樣才肯信我?”
娃娃笑嘻嘻地說:“帶我去春風樓逛逛!”
大漢臉色立馬就變得又青又紫的,最後憋成了菜色,才期期艾艾地道:“我真的錯了!我、我給你跪搓衣板成不?”
“不行!我就要去春風樓!我要點那個叫子息的漂亮哥哥!他彈琴彈得老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