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仔細地盯著電腦屏幕,然後用鼠標將視頻中的圖像放大。他看了一眼車牌號,沒有印象,但是他對於這輛車還是很熟悉的,因為李家康也有一輛同樣的車,難不成……
“沈隊,”劉克說,“從案發當天的淩晨零點到淩晨三點這段時間裏,經過這條道路的車一共有二十六輛,但隻有這輛車在淩晨一點三十五分的時候開進了這條路,又在淩晨兩點四十五分的時候離開了這條路,同樣,”劉克再次快進,屏幕定格在了一輛無牌照的白色的車上,“這輛車也是如此,它在淩晨兩點十九分的時候開進了這條路,又在淩晨兩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和那輛黑色的轎車同時離開。”
沈哲將視頻快進,果然在淩晨兩點四十五分的時候看到這兩輛車一同離開。
沈哲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問:“這輛黑色轎車的車主是誰。”
“我們正在查。”
“查到了立刻通知我。”
“好的。”
“另外,查一下這輛無牌照轎車的去向,爭取找到這輛無牌照轎車的車主。”
“明白。”
劉克走後,沈哲再次看向電腦屏幕,他在想,坐在那輛無牌照的車裏的人會是誰。假定那輛坐在黑色轎車裏的人是李家康的話,那麼……
那一瞬間,沈哲突然想起了一個女人的名字——謝衣。
……
薑黎醒來後發現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幸好今天是周末,否則早就遲到了。
她坐起身的時候,腹部的刺痛讓她一下子又躺回到了床上。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穿衣服的時候,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李家康,莫名地,薑黎想起了李家康幫她暖腳的事情。
薑黎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接起了電話。
“薑黎,醒了嗎?”
“剛醒,”她說,“昨天……真的謝謝你了。”
“不用謝我,反倒是應該我來謝你。”
“謝我?”
“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照顧你,讓我愛你。”
薑黎笑了。
沈哲聽到了電話那端的笑聲,一晚上的愁緒頓時煙消雲散,他說:“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
“那等我,我現在就去找你,好嗎?”
“好。”
“薑黎,今天我可以陪你一起跨年嗎?”
薑黎這才恍然,原來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二零一五年了,時間過得太快了。
“薑黎?薑黎?你還在聽嗎?”
薑黎說:“我在聽。”
“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在家裏等你。”
掛掉電話後,薑黎穿好衣服,站起身,走出臥室。
她來到洗手間洗漱,在洗臉的時候無意中注意到了空空如也的台子。
她感覺有些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她也沒有多想,隻是,當她洗完臉的時候便發現了問題所在。
她再次看向了台子,終於想起來那裏少了什麼東西——那裏原本放著一個小鐵盒,小鐵盒裏放著沈哲送給她的那條紅色的手鏈。
她一時有些心慌,環顧四周,到處尋到,但是沒有找到。
她明明一直都將它放在台子上,從來都沒動過,怎麼今天突然就不見了?難道她把它放在了別的地方?不可能,她對自己的記憶力十分的自信,隻要是她認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沒有做,那麼那個小鐵盒現在又在哪裏?
她一下子便想到了李家康,對,沒錯,小鐵盒的消失一定和李家康有關,或者說,是李家康偷走的。但也不能用“偷”這個字,這種對於李家康毫無意義的東西根本沒必要偷,這根本不是偷,而是李家康故意將小鐵盒拿走,他要拿走的也不是小鐵盒,而是小鐵盒裏麵的手鏈,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她曾經對李家康講過這條手鏈的來曆以及對於她自己的意義,所以李家康是為了讓她徹底忘記沈哲,所以才會將那個小鐵盒拿走。
李家康啊李家康,你為什麼這麼自作聰明,你難道不知道那條手鏈依然對我很重要嗎?你怎麼能這麼做!即使我和沈哲已經不可能了,但那根手鏈是我童年裏最為珍貴的回憶,你以為沒了那條手鏈我就會將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忘記嗎?李家康,你太讓我失望了。
薑黎氣得咬破了嘴唇,她不顧身體的傷痛衝出了衛生間,然後將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找了個遍,結果當然是沒有找到。此時的李家康當然不會知道薑黎心裏對他的憤恨,他沉浸在愛情的幸福裏,同樣地,他心裏的那種不安的焦慮也在如影隨形。
他在臥室裏穿好衣服,下樓的時候看到客廳裏沒人便喊了一聲“姐”,但沒有人回應。
難道姐姐出去了?
他在客廳裏轉了一圈,但沒有看到謝衣,然後他便上了樓,來到謝衣的臥室門前。
他敲了敲門,喊了聲“姐姐”,見門裏沒有人響應便推開了門。
屋子裏沒有人,看來謝衣真的是出去了。
正在李家康準備關上門的時候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床頭櫃上的手機,是謝衣的手機,她居然忘帶了。
他愣了愣,然後走進了屋子,來到床頭櫃前拿起手機。
手機打開之前需要輸入六位數的密碼。
他先是輸入了謝衣的生日,不對,然後便將自己的生日輸了進去,手機居然解開了。
他沒想到,謝衣居然用他的生日作密碼。
他點開手機的微信,然後便看到了她和林少華的聊天窗口。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進去。
……
謝衣將車停在了林少華別墅的門口,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複內心不安的情緒。為了以防萬一,她故意將手機放在了家裏,因為她要讓李家康知道她的行蹤,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李家康一定會知道的。
她從車裏下來,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十幾秒後,別墅的大門自動打開。
她走進去,將門關上,然後便看到了站在門口迎接她的林少華。
如果李家康沒有告訴她林少華已經知道了真相的話,她是不會如此警惕的,但此時她不得不讓自己的神經緊繃起來,因為林少華在她的眼裏一直都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所以,此刻林少華臉上的笑容在她的眼裏有了太多的不懷好意。
謝衣來到林少華的麵前,伸出了手,笑著說:“林董事長,打擾了。”
“還叫董事長呢,”林少華笑著握住了謝衣的手,“我已經退休啦,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瞧您這話說的,”謝衣笑道,“渤海集團沒有誰都行,但就是不能沒有您。”
“真的嗎?”
“當然。”
“那你為什麼這麼急不可耐地想要把我踢走呢?”
他們看向對方,在沉默了幾秒後同時笑了起來,隻是他們彼此的笑聲中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
林少華說:“謝董事長,裏麵請。”
謝衣點了點頭,隨後便走進了屋裏。
林少華跟在謝衣後麵進了屋,然後將大門關上,隨後又將大門反鎖。
他們在沙發上坐下,林少華倒了一杯茶遞給謝衣。
謝衣說了聲“謝謝”後便將杯子接了過來,她抿了一口茶,環顧四周,她說:“看來林董事長很是喜歡古玩字畫,朋友送了我一些,因為不懂,也不會欣賞,所以一直都放在儲藏室裏,改日我將它們借花獻佛,送給林董事長,您看可以嗎?”
“你費心了,”林少華扯動嘴角笑了笑,“現在想來,真是可怕。”
“嗯?”
“我是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人的勢頭真是無可阻擋,比如說你,謝衣。”
“是嗎?您可真會誇我。”
“這可不是誇你,而是事實,”林少華靠在沙發背上看著謝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謝衣,你到底是誰。”
“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有些沒聽懂,”謝衣笑道,“我就是我啊,還能是誰?”
“不,”林少華搖了搖頭,“你其實有兩幅麵孔。”
“兩幅麵孔?”謝衣吃驚地捂著嘴笑道,“我真的有兩幅麵孔嗎?我怎麼不知道。”
“你和你的夢想工場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算計我,現在一切都如你所願。”
“我怕你是誤會我了。”
“誤會?”林少華笑了,他直起身體,逼視著謝衣的眼睛,“你的母親是胡梅,對嗎?”
謝衣笑而不語,臉上絲毫沒有驚訝和恐慌,因為她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看來我沒猜錯,”林少華說,“你和顧全因為恨我,所以才會聯起手來對付我,對嗎?”
謝衣依然笑而不語。
“沒想到啊,”林少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兩個可真夠厲害的。”
“所以呢?”謝衣終於說,“既然你已經知道,你準備拿我怎樣呢?”
“哈哈哈——!”林少華大笑,“我能拿你們怎樣呢?說實在的,當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是很驚訝,但是現在想想,也很正常,隻是有些出乎意料,我把你們兩個人送到那種地方去就是想讓你們永遠都沉淪下去,沒有想到,你們居然能走到今天。不就是想報複我嘛,可以,你們可以盡情地報複我,但是,”林少華話鋒一轉,眼神突然變得鋒利無比,“你們為什麼要殺了我的兒子。”
“你的兒子?”謝衣大笑,“對於你兒子的死我很遺憾,但是,我想這也是你罪有應得。”
林少華突然向謝衣撲了過去,謝衣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林少華揪住了頭發。
“告訴我,”林少華凶狠地說,“林安是不是你們殺的。”麵對憤怒的林少華,謝衣並沒有害怕,她隻是微笑著看著他,沒有說話。
“說!”林少華吼道,“到底是不是你們殺的!”
“是,他的確是我殺的,是我和顧全一起殺的,”謝衣冷笑,“你可能不知道你兒子死得有多慘,”謝衣看著林少華那張痛苦而又猙獰的臉,心裏泛起了興奮的快感,她知道林少華此刻是痛苦的,但是這還不夠,她要讓這痛苦更加劇烈一些,最好讓林少華徹底瘋掉,“殺他的時候,我捅了他無數刀,然後顧全又捅了他無數刀,我們將對你的憤怒全都發泄到你兒子的身體上,我們將他的身體毀得體無完膚,就是為了報複你,為了讓你痛苦,”謝衣看到林少華的臉由憤怒變得扭曲,“其實最該死的人是你,但是我們不會殺死你,死對你來說太過仁慈,我們就是要折磨你,讓你痛不欲生,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像狗一樣活著!”
“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林少華突然掐住了謝衣的脖子,“你們可以報複我,可以用盡一切手段地報複我,你們甚至可以奪走我所擁有的一切,但是林安是我的獨生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此刻的謝衣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在她眼裏,林少華是不敢殺她的,她冷笑著說:“你的孩子隻是餐前甜點,下一個人就是胡梅。”
“你說什麼?”林少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她可是你媽!”
“我媽早就死了,在我眼裏,她是你的老婆,所以她也該死!”
“啊——!”林少華被謝衣的話激怒,他徹底失去了理智。他麵目猙獰,頭上青筋暴起,他的手突然開始用力,慢慢地用力,直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謝衣一開始並沒有掙紮,但隨著林少華手部的力道越來越大,她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林少華仿佛真的是要殺了她,所以她開始掙紮,反抗,可她越是掙紮,越是反抗,林少華就越是憤怒,越是用力。
林少華真的是想要殺了她嗎?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此刻的他隻是覺得憤怒,這種憤怒變成了魔鬼,它讓他失去了理智,讓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
謝衣在掙紮中撕扯著他的衣服,甚至劃破了他的臉,他的臉上瞬時便布滿了道道血痕,可他就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隻是惡狠狠地看著她,他的那雙手,那雙即將了結一個女人性命的手在此刻變成了一把堅硬無比的鐵鉗,它死死地鉗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臉因為缺氧而變得通紅,身體也漸漸地失去了力氣,再也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她看著他,她知道他是不會鬆開手的,她知道她即將死在他的手裏,可是她不後悔,一直都不後悔,因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李家康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他會替她報仇,他會讓林少華死無葬身之地。
她看著他,嘴角竟掛著陰冷的笑,她仿佛是在說,殺了我又能怎樣,你的兒子已經死了,下一個就是你,這就是你的報應。
她臉上的笑容再一次激怒了林少華,林少華再一次用力,徹底讓謝衣斷了氣。
謝衣即使死了以後也是在用凶狠的眼神瞪著他,嘴角依然掛著若有似無的輕蔑的笑。
林少華像是怕謝衣還會活過來一樣遲遲不肯鬆手,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隻手上,他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耳朵裏回響著她剛才對他說的所有的話。
是謝衣和顧全殺了林安,他們居然殺死了他惟一的兒子,他們可以報複他,可以以任何一種手段報複他,但為什麼,為什麼要殃及一個無辜的人,為什麼要殺了林安!
他終於鬆開了手,然後站起身,看著躺在沙發上的這個女人,她麵色慘白,四肢僵硬,沒了呼吸,她死了,她居然死了。
是誰殺了她,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他抬起胳膊,看著自己那隻掐死謝衣的手,那隻手在抖,不停地抖。
他再次看向了躺在沙發上的女人,不,應該叫女屍,因為她已經死了,被他親手給殺死了。
他害怕,但是她該死,不光是她,還有另一個凶手,他也一樣該死。
他放聲大笑,那笑聲讓他自己都覺得恐怖,但那種殺人後的絕望讓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他的人生就要完了。
此時,大門被打開,胡梅拎著東西從外麵走進來。
她看著麵如死灰的林少華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所以她將東西放到地上後便走了過來。
“少華,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當胡梅看向了躺在沙發上麵色慘白的謝衣時,她的腦子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她的潛意識告訴她,眼前的女人已經死了。
“少、少華,這、這是怎麼回事。”胡梅希望林少華立刻否定自己剛才的念頭,他會告訴她,謝衣隻是身體不舒服睡了過去,她沒有死,她會醒過來的。
“她死了,”林少華看著一臉驚恐的胡梅,臉上竟露出了笑容,“被我給掐死了,因為,她殺死了林安。”
……
在去薑黎家的路上時,李家康一直都心事重重。
如果林少華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話,他可能沒有什麼顧慮,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林少華已經知道他是顧全了,他害怕林少華順著他的這條線索查到謝衣的身上。
不會的,不會的,謝衣一直都隱藏得很好,林少華不可能知道她是誰,但如果林少華已經知道了呢?
想到這裏,李家康心裏不禁一驚,冷汗瞬間便冒了出來。
他將車開進薑黎家的小區,又在小區裏找了個位置將車停下。
他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心裏想著到底該怎麼辦。
如今的局麵對他和謝衣來說很不利,林少華還好說,但是沈哲對於他們來說真的太危險,那天沈哲的話明顯不是在威脅他,而是在警告他,或許沈哲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
但是,他昨天想要除掉沈哲的念頭立刻被他否決,因為他知道,即使除掉了沈哲又能怎樣,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沈哲的問題了,而是他或許已經被海市的所有警察給盯上了。
他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或許真的如謝衣所說,他隻有跑了,但是薑黎願意和他一起離開嗎?或許他可以試一試,萬一薑黎真的同意了呢?
他從車裏出來,抬起頭看了一眼薑黎所在的樓層,然後關上車門,走進了樓裏。
他來到了薑黎家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便被打開,但出現在他麵前的薑黎和昨天完全不一樣,她一臉怒氣,仿佛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他沒有多想,以為薑黎是因為傷口太疼所以心情才會不好,可是,當他想要抱住薑黎的時候,薑黎卻閃身突然躲開。
他一愣,然後看到薑黎直接就轉身進了屋。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隨即便想起了大衣內兜裏的那個小鐵盒,難道薑黎已經知道了?
他不禁嘲笑自己,他居然在懷疑薑黎的記憶力,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一個過目不忘的女人怎麼可能忘記自己的東西放在哪裏。
他歎了口氣,走進了屋裏,帶上了門。
他換好拖鞋後走到了客廳,看到薑黎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著麵前的杯子。
“薑黎,”李家康在薑黎的身邊坐下,“你怎麼了?”
“家康,”薑黎看著李家康,“你曾經對我說你永遠都不會騙我,對嗎?”
“我當然不會騙你。”
“那你告訴我,放在衛生間裏的小鐵盒是不是你拿走的。”
“是。”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已經和我在一起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要把它偷走,對嗎?”
“這不是偷。”
“那這是什麼?”
“我隻是不想再讓你想起他,”李家康抱住薑黎的肩,“既然你已經決定忘記他,那何不做得幹脆一點,徹底忘記,我可以幫你,我可以幫你抹去有關他的一切痕跡。”
“我的確一直都在努力忘記他,”薑黎甩掉李家康的手,“但是這和我的過去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想忘記我的過去,因為那是我童年裏為數不多的美好的回憶,你懂嗎?我不想忘記我的過去,我不想……”薑黎突然哭了。
李家康一看到薑黎哭便慌了神,他連忙安慰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拿你的東西。”
“笨蛋,李家康,你這個大笨蛋,”薑黎一邊捶著李家康的胸口一邊哭著說,“你以為我是傻瓜嗎?你以為我真的會傻到破壞沈哲的生活和婚姻嗎?可我是個人,我有心,有感情,也有記憶,我和沈哲的過去是我為數不多的值得我存留的記憶,你根本無法理解那根手鏈對我的意義,它對我真的很重要,但它根本就沒有你所想的那種含義,你懂嗎?你懂嗎?”
“我懂,我懂,”李家康將薑黎一把抱在了懷裏,“薑黎,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承認我小心眼,我承認我嫉妒他,因為他參與了你的過去,而我們沒有,所以我害怕,薑黎,我真的害怕,害怕你會因為他而離開我。”
“家康,你真傻。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知道你待我的好,我又怎麼會不感動。我是喜歡你的,真的,家康,我真的是喜歡你的,一個為了救我而奮不顧身的男人當然值得我喜歡,也當然值得我付出真心。”
“薑黎,薑黎,”李家康激動地看著薑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嗎?”
“李家康,你個大傻瓜!”薑黎破涕為笑。
“對不起,薑黎,我不會再讓你生氣,更不會再讓你難過,”李家康用手擦掉了薑黎臉上的淚水,“我愛你,薑黎,我愛你。”
他吻住了她的嘴唇,這一次,薑黎沒有掙紮,她閉著眼睛,雖然內心仍有所抗拒,但還是強迫自己應和著他。
他吻了她許久,他那顆幹涸許久的心終於得到了滋潤,他知道,這一刻,他不是在做夢,他終於擁有了薑黎。
他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嘴唇,他望著她,深情地望著她,他說:“薑黎,答應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那你先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
“把手鏈還給我。”
“好。”李家康下意識地便要從大衣內兜裏將小鐵盒掏出來,但他突然猶豫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它此刻就在他大衣的內兜裏,但他依然不想物歸原主,因為他不想再讓她看到它。
“怎麼了?”
“放在家裏了,”李家康用苦笑來掩蓋自己心虛,“我顯然忘記了你有超強的記憶力了,明天我再還給你,好嗎?”
薑黎並沒有懷疑,她點了點頭,然後問:“現在該你說了。”
“薑黎,”李家康捧著薑黎的臉,“你願不願意跟我離開這裏。”
“離開?”
“對,離開海市,去哪裏都行。”
“為什麼。”
“我想換個環境生活,你願意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絕不會幹涉,可以嗎?”
“我……”薑黎一時有些錯愕。
“你不願意嗎?”
“這件事情有些太突然,可不可以讓我考慮一下。”
“可是已經沒時間了。”
“沒時間了?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是說,我其實已經給你買好了機票,我以為你會答應我。”
“你為什麼自作主張,你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對不起,薑黎,我……”李家康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向薑黎解釋。
他應該現在就向薑黎坦白嗎?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薑黎剛剛接受了他,如果她現在知道了他的事情,那麼她還會接受他嗎?
他會坦白的,一定會坦白的,但並不是現在。
李家康歎了口氣,他說:“那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家康,”薑黎看著李家康的眼睛,“告訴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你不要多想,什麼事情都沒有。”
“真的?”
“真的,我真的隻是想換個環境生活而已。”
薑黎沒有再說什麼,但她心裏隱隱地有些不安。
此時,李家康聽到手機響了,但響的不是他的手機,而是謝衣的手機。
他從衣兜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姐姐的秘書小劉。
他對薑黎說:“我接一個電話。”
薑黎點頭,然後看著李家康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陽台那邊。
李家康剛一接起電話便聽到小劉焦急地說道:“董事長,不好了,警察來了,他們好像已經知道了你和李家康的關係,而且還說李家康和一起殺人案有關,董事長,現在該怎麼辦。”
李家康沒有說話,他隻是愣愣地擎著手機,臉色慘白。
他沒有想到警察的動作居然會這麼快,一切在意料之中,但也在意料之外。
他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董事長?董事長?”小劉急切地喊道,“你還在聽嗎?董事長?”
李家康掛斷了電話,他深吸一口氣,極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回過頭,朝薑黎笑了笑,他說:“薑黎,姐姐公司裏出了點事情,我現在需要馬上就走。”
“現在嗎?”
“嗯,現在。”李家康走過去再一次吻住了薑黎的嘴唇,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吻她,所以他吻得比剛才更加地用力。
他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嘴唇,他看著她,仿佛是在跟她訣別,他說:“薑黎,等著我回來。”
“家康,你到底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沒什麼,隻是事情有些棘手,必須要趕回去處理。”
“哦。”
“薑黎。”
“嗯?”
“你能不能……對我說一次‘我愛你’。”
“我愛你。”
“我也愛你,薑黎。”
李家康再一次吻了她,隨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薑黎的家。
薑黎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李家康離開,當大門被重重地關上後,她才回過神來。
她覺得李家康有些奇怪,而且她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
李家康從公寓樓裏出來,然後急匆匆地回到車裏。
他在車裏冷靜了一會,隨即便意識到他現在必須要快點離開海市,而且必須要在警察趕到他的家之前先行回去。
他在口袋裏不停地摸索,摸了半天終於摸到了那張被他撕成兩半又被他拚接好的機票,他深感慶幸,慶幸剛才薑黎沒有答應他跟他一起離開海市,否則,他不但無法離開,反而會拖累薑黎。
可是他至今都無法聯係上謝衣,他不清楚警察是僅僅盯上了他還是連謝衣也盯上了。
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脫身,不能被警察抓到,隻要離開了海市,那麼一切就都還可以重來。
可是薑黎呢?他以後還能再看到她嗎?這難道真的是永別嗎?
淚水離開了他的眼眶,在他的臉頰上緩緩地流淌。
他踩下油門,開著車疾馳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接到了別墅區物業的電話,他猶豫了一下,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端的物業問他在哪裏,什麼時候回來,他問他們找他有什麼事,物業支支吾吾,最後終於憋出了一句:“物業費快要交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他“嗯”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但隨即便意識到剛才的那個電話一定是警察讓物業打的,因為他前天才剛剛交過物業費,物業怎麼可能傻到連這種事情都記錯,而且剛剛物業說話時的那種緊張的語氣更讓他起了疑心。
他可以肯定的是,警察已經找到了他的家,而且他的手機一定已經被監聽。
他將車停在了海市人流密集的商業區。
他下了車,看到停車場的收費員正快步向他走來。收費員走過來問他要停多久,他直接從錢包裏抽出一張一百元的人民幣遞給收費員,然後對他說:“零錢不用找了,幫我看好車,後天我再來取,可以嗎?”
李家康付完錢後便立刻離開了停車場。
這輛車他是不可能再用了,如果警察要找他的話,憑著這輛車很快就能找到他,他剛才之所以跟收費員說他後天來取車是為了不讓他起疑心。
李家康先是去了銀行取了一些錢,隨後便走進了公共廁所。
他來到廁所的單間,將門反鎖。
他先是將謝衣的手機扔進馬桶裏,隨後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在他準備將手機扔下去的時候,他突然猶豫了。
他將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裏,最後還是忍不住地給薑黎發了最後一條微信:薑黎,對不起,我愛你。
他點擊發送鍵,在微信發送出去之後他便收到了林少華給他發來的微信,他點開微信,然後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被繩子綁住了雙手雙腳,嘴裏被塞進了毛巾,她低著頭,可李家康馬上便認出了照片裏的女人就是謝衣。
他愣住,隨即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很快,林少華又給他發來了一條微信,微信上說:李家康,你姐姐現在在我手裏,今天晚上零點之前,如果你不過來救她,她隻能死了。
他的拳頭憤怒地捶向了對麵的瓷磚牆。
他不敢打電話,所以他隻能給林少華回了一條微信:林少華,如果你敢動我姐姐一根汗毛,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林少華回複他:李佳康,你們殺了我兒子,又將我趕出了渤海集團,我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不信,你可以試試。
李家康握著手機的手在抖。
他一定要救謝衣,即使他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救她,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因為警察到處在找他,所以白天行動太容易暴露,他隻能等到晚上才能行動。
這一次不僅僅是救出謝衣這麼簡單了,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他今天必須要林少華償命。
他冷笑一聲,隨即便鬆開手,看著手機墜進馬桶裏。
他按了一下馬桶的衝水鍵,隨後便將門打開,離開了公共廁所。
他來到街邊,招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上車以後,司機問他去哪,他回答說:“去‘渤海灣’。”
……
薑黎從衛生間裏出來的時候看到李家康在五分鍾前給她發來了一條微信。
她將微信點開,看到的卻是:薑黎,對不起,我愛你。
她一時有些納悶,不知道李家康是什麼意思,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情不好意思向她承認錯誤,還是……要和她分手……
她愣了愣,隨即便給李家康打了一通電話,可是手機關機,打不通。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了門鈴聲,緊接著便是急促的拍門聲。
她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看清了門外的人。
門外的人居然是沈哲。
沈哲?他怎麼會來。
“薑黎,薑黎,”沈哲一邊拍門一邊喊道,“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拜托,快開門。”
薑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打開了門,但沈哲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就衝進了屋裏。
“沈哲,你怎麼了?”
“薑黎,”沈哲激動地抱住了薑黎的肩膀,“你今天是不是見過李家康。”
“對、對啊,怎麼了?”
“他現在在哪,你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薑黎的心裏突然一沉,剛才的那種不詳的預感再次襲來,她結結巴巴地問,“他、他怎麼了?你為什麼要找他?”
“李家康涉嫌故意殺人,我們正在找他。”
“故、故、故意殺人?”沈哲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你是說……他殺了……林安?”
“我們剛才在他的住處找到了林安的手機,手機上沾染了他和林安的血跡,你明白了嗎?”
“怎麼會……怎麼可能……”
“所以薑黎,告訴我,告訴我李家康現在在哪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薑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一邊搖著頭一邊不停地往後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家康居然殺人了?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李家康這麼善良的人居然會殺人?
薑黎那無助的眼神和絕望的表情讓沈哲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那個時候的薑黎是不是有著和此刻同樣的情緒。
沈哲心疼地看著她,他知道這件事情對於薑黎來說太過殘忍,雖然他不確定薑黎對於李家康到底懷有怎樣的感情,但他知道,李家康對薑黎來說是重要的。
他走過去,再次抱住了薑黎的肩,他安慰她說:“薑黎,你不要這樣,事情還沒有定性,或許會有轉機,但是你必須告訴我,李家康他到底去了哪裏,好嗎?我們隻有找到他才能將整件事情調查清楚,你說對嗎?”
薑黎隻是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現在仍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薑黎!”沈哲吼道,“你看著我,你看著我!”
薑黎看向沈哲,她的意識清醒了許多,但是她的身體在止不住地哆嗦。
“薑黎,告訴我,李家康走之前跟你說了什麼。”
“我不知道……”薑黎搖著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有沒有給你發過微信。”
當然有,但是薑黎不希望沈哲知道。雖然她不確定李家康是否殺了人,可是從李家康剛才的言行中似乎能窺見些許端倪,那一瞬間,薑黎的潛意識裏幾乎已經承認了李家康殺人的事實。
李家康突然向她提出離開海市或許就是因為殺了人而要畏罪潛逃,當她拒絕他之後,他才會給她發了那條微信:薑黎,對不起,我愛你。
“薑黎,薑黎,”沈哲搖晃著薑黎的身體激動地喊道,“回答我,回答我啊!”
薑黎看著沈哲急切的眼神,她不想騙沈哲,可她又不想將實情告訴沈哲。她知道她這是在包庇李家康,可是李家康為她做了太多,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她一命,她想要為他做些什麼,所以她隻能說謊,必須說謊,因為這是她現在能為李家康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或許也是最後一件。
“他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反常,”薑黎看著沈哲,“離開之後也沒有再聯係過我。”
沈哲從薑黎的眼神中看到了猶疑,他顯然並不相信薑黎的回答,他繼續逼問著:“真的嗎,薑黎?你沒有騙我嗎?”“真的,你不相信我嗎?”薑黎反問。
“我信,我當然相信。”沈哲苦笑,因為他知道薑黎沒有對他說實話,她在騙他。
幾乎在同時,沈哲和薑黎都將目光投向了對麵桌子上的手機,那是薑黎的手機,隻要打開手機便能看到李家康剛才給她發來的微信。
但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動,而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沈哲鬆開了薑黎,他苦澀地笑了笑,他說:“我們根據李家康手機的定位係統發現了他的行蹤,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商業區裏的一處公共廁所,我想,他應該是將手機扔進了馬桶裏。”
薑黎沒有說話,隻是默然地看著沈哲。
沈哲歎了口氣,他說:“薑黎,他要逃又能逃到哪裏,他現在連海市都走不出去,何不自首,將實情交代清楚,或許沒有他想象得那麼糟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薑黎依然不語。
沈哲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來什麼了,即使薑黎真的知道什麼,她也不會說的,因為他了解她。
雖然沈哲的心裏一直都沒有怪過她,但他仍是有些失望,他從來沒有想過薑黎會騙他,正因如此,他才會攔下準備和他一起來薑黎家的同事,自己一個人跑了過來,因為他相信薑黎一定會配合他調查,但現在看來,他顯然是太過自信了。
沈哲轉身便朝門口走去,當他拉開門準備離開時,薑黎卻突然叫住了他:“沈哲!”
沈哲站在門口,沒有回頭。
薑黎哽咽著說:“對不起。”
沈哲點了點頭,隨後便離開了。
當大門在薑黎的麵前重重地關上時,她的雙腿一軟,隨之便癱坐在地上。
她眼神呆滯,想不明白李家康究竟為什麼要殺人,那一刹那,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在想,難不成渤海集團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都與李家康有關?她忽然想起李家康曾半開玩笑地問她他像不像渤海集團裏的內鬼,她當時隻當他是在開玩笑,難不成……
薑黎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麼李家康的城府之深讓她不得不有些後怕,可她明明能感覺到李家康在待她時是真誠的,否則她也不可能如此信任他。薑黎從地上爬起來,坐回到了沙發上,此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激動地以為是李家康,所以她連來電顯示都沒看便接起了電話。
薑黎激動地喊了一聲:“家康!”
“是我,我是沈哲。”
薑黎愣住。
“薑黎,”沈哲說,“其是李家康並不是他的真名。”
“什麼?”
“看來他的確沒有對你說實話,”沈哲難過地歎了口氣,“他叫顧全,他的姐姐叫顧海棠,爸爸叫顧友林。顧友林是渤海集團的原董事長,而林少華則是顧海棠的丈夫,也就是顧友林的女婿。顧友林去世後,顧海棠和顧全的母親也相繼去世,顧全也就是李家康被送去了孤兒院,而林少華則順理成章地接管了渤海集團,成為了渤海集團新一任的董事長,後來,林少華娶了一個叫胡梅的女人,而胡梅則是謝衣的母親,也就是說,謝衣根本就不是李家康同母異父的姐姐,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他們之所以會走到一起,不單單是為了抱團取暖,更是為了報複林少華。薑黎,你明白了嗎?”
“怎麼會是……這樣……”
“薑黎,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但這是事實,他騙了你,你明白嗎?如果他真心待你,又為何不將這些事情告訴你。薑黎,李家康除了自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我知道他聯係過你,而且,他今天一定還會再次聯係你,我隻希望你能勸他自首,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
薑黎掛斷電話,她的手一鬆,手機徑直跌落到地板上。
李家康原來有兩幅麵孔,原來他一直都戴著麵具示人,她感覺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她又怎麼可能了解他,她連他的真實姓名都不清楚,連他的家庭背景都不知道,她又憑什麼了解他。
她恨他,但同時又在可憐他。
……
李家康在離‘渤海灣’還有一百米的地方下了車,一直等到出租車開走後他才動身朝‘渤海灣’走去。
他走進‘渤海灣’的建築工地,驀然地想起了不久之前發生在這裏的事情。
就是在這裏,他親手殺死了兩個人,也就是在這裏,他的人生偏離了軌道,駛向了另外一個結局。
他不後悔,因為這不能怪他,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一定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如若他不殺了他們,他就會被他們殺死,可如果真的能重來,那麼他一定不會來這裏,如果他沒有來這裏,那麼也許他就不會殺死那兩個人,如果那兩個人沒有死,那麼他也不會像如今這麼被動,更不會離薑黎而去。但問題是,林安和林少華會放過他嗎?
想到這裏,李家康不禁苦笑,或許這就是他的命,是他從出生開始便已經注定的結局。
他繼續往前走去,然後來到了那個小屋門前。
他推開門,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麵而來。
晚上七點的時候,他從小屋裏走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因為他不知道林少華會對謝衣做些什麼。
他望了望漆黑的天空,隨後便緩步走出了‘渤海灣’。
他離開‘渤海灣’,然後沿著小道走了半個小時左右,接著便看到了一個住宅區。
住宅區的外麵散落著幾家便利店和小飯館。
他走過去,先是在一家小麵館裏吃了兩碗麵,隨後便來到了便利店,買了一把水果刀,在結賬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部公用電話。
便利店老板將找好的錢遞給他,他伸手接過來,然後對老板說:“我要打一個電話。”
他拿起聽筒,將聽筒貼在耳朵上,盯著撥號盤看了好久,仿佛是在思考著要將這一通電話打給誰一樣,但其實他心裏早就有了答案,在看到這部公用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答案,隻是他不知道當薑黎看到他給她發的最後一條微信的時候會怎麼想他,更不知道當電話撥通後他該說些什麼。
便利店的老板不耐煩地問他:“你到底打不打啊。”
李家康看了老板一眼,隨後便在撥號盤上按下了薑黎的電話。
……
薑黎在沙發上一直愣愣地坐到晚上七點半。
從接到沈哲那通電話到現在,她不吃不喝,就這麼一直坐著。
她心裏時時刻刻地記掛著李家康,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她對李家康的感情太過複雜,裏麵占據的大部分其實是感動和感激。
她不再恨他,因為她沒有資格恨他,他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她怎麼能夠恨他。她其實隻是需要一個人的陪伴,甚至愛與不愛對她來說都無所謂,隻要能陪著她,用心待她,哪怕是立刻向她求婚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她真的好孤獨,這種孤獨因沈哲而起,所以這種孤獨讓她分外的痛苦。正是李家康的出現才減輕了她的痛苦,讓她得到了溫暖,讓她得到了慰藉。
此刻,她關心的隻是李家康的安危,她擔心他被抓到,卻又希望他被抓到,這種矛盾與糾結讓她痛不欲生。
李家康,你到底在哪……你到底在哪……
此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將手機從地上撿起來,然後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的號碼,而且還是座機。
她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想到了李家康,隨後便立刻接起了電話。
接起電話後,電話那端的人許久都沒有說話,她試探著問了一聲:“你是誰?”
“薑黎,是我,我是李家康。”
“家康?真的是你?”
“嗯,是我。”
“你在哪?你現在到底在哪?”
“警察來找過你了吧。”
“啊?”
“或者說,是沈哲來找你的,對吧。”
“是,沈哲的確來找過我,但是我什麼也沒有說,當然,”薑黎苦笑,“我其實什麼也不知道。”
“薑黎,對不起。”
“告訴我,你真的殺了人嗎?林安真的是你殺的嗎?”
“是。”
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她真的聽到李家康那斬釘截鐵的回答時,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甚至是震驚,她說:“為什麼,家康,這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是林安先動手,我不得不反擊。”
“家康……”
“薑黎,你相信我嗎?”
“我信,我信。”薑黎流下了淚水。
“薑黎,你真好,我真的很愛你,”電話那端的李家康也突然哽咽,“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告訴你,我並不叫李家康,我叫顧全,顧全才是我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