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終成眷屬(3 / 3)

她在無意中注意到了薑黎手腕上的紅色的手鏈,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在薑黎小的時候給她買的,但她隨即便否定了剛才的猜測,因為她從來都不會給薑黎買這些小飾品。

她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哲,想來,或許是躺在病床上的這個男人給薑黎買的,所以她裝作不經意地問薑黎:“這手鏈是他送給你的嗎?”

“嗯。”薑黎將自己的手從劉豔的手心裏抽走。

“哦。”劉豔尷尬地將手縮了回去。

她們又這麼靜默地坐了一會。

薑黎的體力漸漸地有些支持不住,雖然她一直都在極力地驅趕倦意,可她最後還是沒有抵擋得住洶湧而來的倦意,忽然間,她的身體一歪,正好躺在了劉豔的懷裏。

劉豔就這麼抱著薑黎,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稍微一動就會把薑黎給弄醒。

她看著她懷裏的女兒,許多年之後再一次看到了薑黎睡著時的模樣。她仍然能記得薑黎小的時候最喜歡聽她唱歌,她經常會一邊唱著歌一邊哄她睡覺。

那個時候的她們是多麼的幸福啊,薑黎很愛她,而她也很愛薑黎,直到現在依然很愛。

可就是因為那件事情,就是因為那次的爭吵,所有的美好都在不經意間灰飛煙滅。

後來,每當她想起那件事情時總是會感到後悔。雖然她當時真的隻是好意,是為了這個家好,為了能讓這個家有更好的生活,可是薑黎的爸爸說的是對的,她在無意中的確是動了私心,她將天才女兒看成了她的搖錢樹和滿足她虛榮心的俘虜,可對於當時的她來說,薑黎爸爸的反對是對她在這個家裏的權威的挑戰,是對她的不信任,更是對她的侮辱和汙蔑,所以她才會說一些極其難聽的話,但是她沒有想到薑黎的爸爸居然給了她一個耳光。

從他們結婚以來,薑黎的爸爸對她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即使之前他堅決反對薑黎上電視這件事情,但最後他還是向她妥協了,她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毫無條件地向她妥協,但是這一次她錯了,因為她在不知不覺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而那一巴掌便是他的回應。

至於她和陳旺達,現在看來,那的確是一段見不得光的感情。其實在她和薑黎的爸爸爆發衝突之前,她便已經和陳旺達偷偷地聯係了起來,因為陳旺達不僅是個創業成功的商人,更是她在大學裏的追求者,更重要的是,陳旺達已經離婚了。

其實她當初並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隻是這種腳踏兩條船的感覺完完全全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在她的眼裏,她同時控製了兩個男人的心,這兩個男人都在同時死心塌地地討好她。如果不是那一巴掌,她也隻是玩玩火而已,根本不會將導火索點燃,可就是那一巴掌把她打得喪失了理智,讓她對於這個一起生活了九年的男人產生了厭惡。過去他對她所有的好全部被她通通忘掉,在她眼裏,他隻是一個得過且過的沒有出息的男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教師而已,尤其是跟陳旺達對比起來更是相差甚遠。

所以當陳旺達開始撩撥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時,她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這場罪惡的愛情裏,她被金錢和欲望蒙住了眼睛,以至於讓她拋棄了家庭,拋棄了自己的女兒和丈夫。

和陳旺達的結合的確讓她感到幸福,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也的確是她想要得到的,但是這種幸福讓她感覺太過罪惡,所以她一直都在內疚與幸福中煎熬地生活。

後來她遭到了報應,先是陳旺達的公司破產,往日那錦衣玉食的生活一去不複返,接著便是陳旺達接受不了現實而跳樓自殺,而他身後的那些債務隻能靠她一個人償還。所以她隻能賣掉陳旺達名下所有的房產用來還債,可這些依然不夠。

這些年來,為了還債,為了養活她的女兒,她什麼工作都做過,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也漸漸地變得粗糙不堪。最近這幾年,她靠著給別人當月嫂漸漸地有了點積蓄,日子也漸漸地好了起來。可是老天依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她得了白血病,生命垂危,她這些年所讚的積蓄幾乎就要消耗殆盡。

如果不是薑黎,她現在已經死了。

老天爺真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不僅沒有贖清自己的罪孽,反而越欠越多,終其一生,恐怕再也無法從罪惡中掙脫出來。

她看著在她懷裏熟睡的薑黎,憐愛地撫摸著薑黎的臉,她低聲對薑黎說:“薑黎,對不起。”

……

沈哲醒來時眼看到的是一個中年女人。

他眯著眼睛,在刺眼的陽光下看著在他臉前晃悠的身影。

他剛想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但隨即一陣強烈的刺痛傳遍了他的全身,讓他忍不住地呻吟了一聲。

中年女人在見到沈哲醒來後便高興地說:“小夥子,你終於醒了。”

沈哲張了張嘴想要問問女人是誰,可他的喉嚨火辣辣地疼,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小夥子,你等下,不要亂動,我去叫醫生。”女人說完便離開了病房去找醫生。

沈哲想了想,他一開始以為那個女人是護工,但看著卻又不像。他再次閉上了眼睛,他在想他為什麼會在醫院裏,然後,之前的記憶陸陸續續地回到了他的腦海裏,接著,他便再一次睡了過去。

沈哲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這一次他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不再是那個中年女人,他看到的是……薑黎?

他將眼睛睜大,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此刻坐在病床邊的女人明明就是薑黎。

薑黎?她怎麼會在這,她又怎麼會知道他在醫院裏。

“沈哲,”薑黎輕聲喚他,“你醒了。”時隔三年,他們再一次見麵,卻隻是相顧無言。他們對視了許久,沈哲終於開口:“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口渴嗎?”薑黎笑著問他。

沈哲點頭。

薑黎將沈哲扶起來,她倒了一杯水,用勺子舀了一些,輕輕吹了口氣,然後送到沈哲嘴邊。

沈哲抿著嘴唇看著她,心裏仍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薑黎溫柔地輕聲說了一句“張嘴”,他才緩緩地張開嘴,將那一點水咽了下去。

嗓子依然是火辣辣地疼,說話時依然很是難受痛苦,可盡管如此,他仍是要說話,因為他的心裏有太多的話要對薑黎說,他說:“薑黎,這些年你都去哪了?”

薑黎並沒有回答,她又舀了一勺子水遞到了他的唇邊,他張開嘴,將勺子裏的水咽了下去。

她一勺一勺地將水喂到他的嘴邊,他一口一口地將勺子裏的水吞下,他吞的仿佛不是水,而是她對他的溫柔,而她喂他的仿佛也不是無色無味的液體,而是她對他一直以來就存在著的濃烈的情感,可她隻能將這情感壓抑在心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沈哲的嗓子依然不舒服,但是他心裏舒服了太多。他在想,他或許真的是因禍得福,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行動,那麼薑黎也不會出現,或許永遠都不會出現。

杯子裏的水位一點一點地往下降,他們兩個隻是機械地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她喂他,他接受她的喂。

杯子裏的水喝完了。

“好些了嗎?”薑黎問。

沈哲點頭,眼睛仍寸步不離地盯著她的臉。

薑黎說:“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在花市。”

沈哲點了點頭,這三年裏,他曾多次來花市出差,可從未想到過薑黎會來這座離海市如此之近的城市,更沒有奢望過會在這裏遇到她,這讓他不由地想起他和薑黎重逢之前,明明住得如此之近,卻在那些年裏從未碰過麵。

他說:“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還好,”她笑了笑,“我現在在花市A大教書。”

“嗯,很好。”

“你呢?”

“也……還好。”

可是薑黎能看出來沈哲在說謊,他可能過得並不好,但是她並沒有拆穿他,她“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麼。

“你可能不敢相信,胡靜時常會想起你。”

“想起我?”薑黎有些驚訝。

“嗯。”

“胡靜什麼時候醒的。”

“你走後不久。”

“她現在還好嗎?”

沈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說:“她的記憶力出現了一點問題,過去的事和過去的人她都已經忘記。”

“怎麼會……”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沈哲抬起頭望著薑黎的眼睛,“她竟仍能記得你,甚至常常念叨你的名字。”

“她連你也忘記了嗎?”

“嗯。”

薑黎覺得這件事情太過詭異,如果胡靜的記憶力果真出現了問題,那麼她是最應該被胡靜忘記的人,因為胡靜明明是恨她的,恨她恨得都差一點殺了她,可胡靜為什麼會將她記得那麼牢。

此時,劉豔從病房門外走了進來。

沈哲在看到劉豔後笑著和劉豔打了聲招呼。

劉豔笑了笑,她來到病床前剛想開口說話,沈哲卻搶先一步問薑黎:“這位阿姨是……”

薑黎說:“她是我學生的媽媽。”

“你學生的媽媽?我還以為……”沈哲笑著搖了搖頭,他這才想起來薑黎是個孤兒,她怎麼可能是薑黎的媽媽呢?

可是劉豔在一旁聽到薑黎的回答時心裏不禁一陣難過,雖然她知道薑黎這麼做沒有錯,在薑黎的心裏她早就已經死了。

劉豔尷尬地朝沈哲笑了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偷偷地看了薑黎一眼,可是薑黎卻並沒有看她。之前脆弱而又孤獨的薑黎已經不見了,她短暫而又彌足珍貴的“媽媽”的身份就這麼告一段落了。

她在想,薑黎可能真的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

薑黎一下班就會趕到醫院照顧沈哲,如果遇到周末,薑黎便會將一整天都泡在醫院裏,和沈哲聊聊天,或者看著沈哲睡覺。

她和沈哲之間似乎有了某種默契,他們絕口不提以前的事情,李家康、胡靜以及他們的第一次相遇,這些都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禁忌話題。

隻是每當沈哲看到薑黎手腕上的那條紅色的手鏈時,那些過去的事情就會情不自禁地湧進他的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

薑黎每一次來,沈哲第一眼都會是去看薑黎的手腕,他要確定薑黎是否戴了那條手鏈,仿佛那條手鏈的存在與否決定了薑黎對他的態度。

可薑黎對他能有什麼態度?

他至今都沒有將他和胡靜離婚的事情告訴薑黎,他本來想,他現在已經是自由身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追求薑黎了。但是薑黎會願意嗎?他傷薑黎傷得那麼深,薑黎還會接受他的追求嗎?

可是那根手鏈自始至終都一直戴在薑黎的手腕上,但他仍然記得薑黎在離開海市之前就已經將手鏈摘了下來,難道說薑黎在這三年裏一直都將手鏈戴在手腕上嗎?難道這說明薑黎的心裏依然有他的位置嗎?可這僅僅也隻是一根手鏈而已,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說不定這隻是薑黎的習慣而已。

太多的不確定讓沈哲猶豫不已。

但其實,薑黎對沈哲的照顧並沒有摻雜太多的男女感情,她隻是想要照顧他,僅此而已。何況,她也不可能多想,因為無論胡靜的精神狀況如何,她都是沈哲的合法妻子,她不能參與也不想參與,所以她在照顧沈哲的過程中一直都是若即若離,仔細地把握好分寸,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如果遇到了一些較為私密的事情,她便會讓護士代勞,自己絕不參與。

可仍然會有人將他們兩個看作是戀人,病房裏的一個中年女人甚至問她和沈哲什麼時候結的婚,有沒有孩子之類的問題,她總是會一遍又一遍地解釋,她會說她和沈哲隻是朋友,她隻是代勞照顧他而已。

但沈哲卻喜歡別人這麼誤會,最好是誤會的人越多越好,讓這誤會成為真的,讓薑黎也將這誤會看作成真的。

有一天晚上,沈哲半夜醒來,他看到薑黎正像以往那樣趴在他旁邊睡著。他很不忍心看到薑黎這樣,所以每天晚上都會趕薑黎走,可是薑黎硬是要留下來陪著他。薑黎已經連續五天這樣了,他怕薑黎的身體會垮掉,好在他明天就能出院了。

夜深人靜,病房裏的其他人也都睡了過去。

沈哲側起身子看著熟睡中的薑黎,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突然醒過來,然後就這麼看著薑黎睡覺,看著看著,自己也就睡了過去。可是這一次他卻不舍得睡過去,因為他不知道下一次看著薑黎甜美地熟睡會是什麼時候。

他將擋在薑黎額前的發絲挽到耳後,他看著她睡夢中的容顏,忽而想起了十七年前,薑黎在回家的路上靠在他肩膀上睡著時的樣子,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看著她,看著她安靜地睡著。

忽然,薑黎醒了,睜開了眼,然後便看到了一直盯著她的沈哲。

薑黎先是一陣朦朧,緊接著便清醒了起來。她坐直身體,臉忽然有些紅了,她說:“沈哲,你怎麼醒了。”

“哦,睡不著,”沈哲把身子往外挪了挪,又拍了拍他騰出的那半個床位,“要不然你上來睡會吧。”

薑黎顯然是認為沈哲在開玩笑,她搖了搖頭,抿著嘴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沈哲接著說:“你明天還要上班,睡不好會影響工作的。”

薑黎這才明白沈哲並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讓薑黎上床躺著,她說:“不用了,回學校以後我會找時間休息,而且我也不累。”

“還說不累呢,”沈哲伸出手,他的指肚撫過薑黎的黑眼圈,“薑黎,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嗯?”

“你還記得嘛,十七年前,也就是二零零零年的元旦,我和我爸爸送你回家的時候,你靠在我肩頭睡著了,我一路上都在看你,看著看著就看迷了。我那個時候從來都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一個女生,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感覺,我就是覺得‘哇,這個小女孩好可愛’,後來,我爸爸將車開到你姑姑家樓下,我不忍心推醒你,所以是我把你背上了樓,實話講,到目前為止,你是我唯一背過的女孩。”

“嗯。”

“我聽說你給我獻了很多的血。”

“嗯。”

“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上一次你也是失血過多,醫院裏也是血庫告急,是我給你獻的血。”

“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怕你會有負擔,那個時候,我以為李家康能一輩子守護你。”

沈哲在不經意間提到了他們兩個的禁忌,一時間,他們兩個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彼此,往事的記憶幾乎在同一時刻湧向了他們的腦海裏。

而薑黎在第一時刻想到的則是沈哲在醫院裏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如此的決絕與絕情,雖然她從未怪過他,但心中不免總是充滿齟齬。

“我的確是有些累了,”薑黎站起身,“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現在?”沈哲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都淩晨一點了。”

“沒關係,我開車來的。”

沈哲不想薑黎這麼晚走夜路,可又沒有什麼正當理由留住她,所以當他眼看著薑黎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他故意呻吟了一聲,惹得薑黎連忙走了回來。

薑黎看到蜷縮成一團的沈哲,心裏一沉,連忙彎下腰問他:“你怎麼了?”

“沒事,可能傷口有些裂開了。”

“怎麼可能,傷口不是已經結痂了嗎?”薑黎說著便要撩開沈哲的衣服看。

可是沈哲卻一把握住了薑黎的手,然後將薑黎的手貼在了他的胸口,他說:“是這裏,是我心裏的傷口裂開了。”

薑黎愣了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她想將自己的手抽走,可是沈哲卻依然死死地將她的手貼在他的胸口。

薑黎有些生氣地說:“沈哲,你這是幹什麼。”

“薑黎,我……我其實已經離婚了。”

“什麼?”薑黎停止了掙紮,愣愣地看著沈哲。

“三年前……我就和胡靜離婚了,是她自己提出的,那個時候她的意識還是比較清醒的。”

“為什麼……她那麼……愛你……”

“我也不清楚,”沈哲搖了搖頭,“大概她在恨我,”沈哲抬起頭看著薑黎,“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不想讓你在和我的相處中有太多的負擔和顧慮。”

“我、我知道了。”薑黎立刻將手抽走,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很難讓沈哲看出任何端倪。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我出院之後就要趕回海市,所以,能不能再陪我待一會,這一別,不知道下次會什麼時候相見。”

薑黎點了點頭,又重新坐下,她說:“你睡吧。”

“好。”沈哲又重新閉上了眼睛,漸漸地,他居然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薑黎已經走了。

他看了一眼床頭櫃,發現了擺在床頭櫃上的餐盒。

“沈哲,你醒了。”

沈哲抬起頭,原來是劉豔。

他說:“阿姨,真是辛苦你了,每天早上都來給我送早飯。”

“我本來也想讓薑黎吃一些,”劉豔苦笑,“但是她不肯。”

沈哲看著劉豔悲傷的神情,不禁有些愣神。他現在對劉豔和薑黎之間的關係有些糊塗,薑黎僅僅說劉豔是她學生的媽媽,可他和劉豔素不相識,劉豔為什麼這麼照顧他,還有,既然劉豔是薑黎的學生家長,可為什麼他總是覺得薑黎對劉豔一直都抱有敵意,所以他推定劉豔和薑黎的關係一定不像薑黎解釋得那麼簡單,可除了學生家長以外還會是什麼關係?總不可能是薑黎的母親吧。

沈哲道過謝,接著便坐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餐盒吃了起來。

吃完後,劉豔主動將餐盒接過,然後去衛生間將餐盒洗幹淨,回來的時候,她手裏竟又提著一袋子水果。

“薑黎愛吃水果,”劉豔又補充了一句,“等她下班來了以後,你和她一起吃。”

“好。”沈哲朝劉豔笑了笑。

劉豔坐下後,她一邊給沈哲削蘋果一邊問沈哲:“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明天就出院了。”

“明天?”劉豔吃驚地抬起頭,蘋果皮也被她削斷了一截。

“嗯,怎麼,您有事?”

“哦,沒事沒事,”劉豔尷尬地笑了笑,隨即又低下了頭繼續削蘋果,“你……和薑黎很早就認識了吧。”

“嗯。”

“什麼時候認識的?”劉豔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沈哲。

“二零零零年的元旦。”

“哦,”劉豔的聲音低沉了下去,“那個時候她才八歲。”

“嗯?您怎麼知道的。”

“啊?”劉豔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我知道薑老師的年齡,所以往前一推就能推出來。”

但沈哲知道劉豔在說謊,她對薑黎的熟知程度根本就沒有她所說的那麼簡單。

劉豔以為自己搪塞了過去,所以她接著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她,對吧?”

“對。”

沈哲幹脆利落的回答讓劉豔有些吃驚,但她心裏隨即便又有了欣喜,所以她連忙對沈哲說:“其實薑黎……我是說薑老師,她其實也很喜歡你,她等在手術室門外的時候,我看她著急得心都要碎掉了。我看得出來她很在乎你,或者說,她,很愛你。”

“阿姨,”沈哲忍不住問,“您和薑黎到底是什麼關係。”

“能是什麼關係,她不都跟你說了嘛,我是她學生的家長。”劉豔低著頭又開始削另外一個蘋果,她不敢抬頭看沈哲的眼睛,因為她知道沈哲是刑警,所以她怕自己會露餡,會讓薑黎不高興。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和她像是……”沈哲猶豫了一下,“母女。”

劉豔的手一鬆,水果刀應聲掉到了地上,她趕忙將水果刀從地上撿起。

“阿姨,難道我猜對了?”

“瞎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是薑黎的媽媽,”劉豔抬起頭看著沈哲,臉上的笑容很不自然,“薑黎的媽媽已經……死了。”

“是嗎?”沈哲看著劉豔,他其實已經確定劉豔是在說謊,至於她是否是薑黎的母親他也並不確定,“阿姨,其實您沒必要對我說謊,我不相信你僅僅隻是薑黎學生的家長,一個學生的家長怎麼可能會這麼關心薑黎,怎麼會對薑黎這麼了解。”

“我……”

“阿姨,薑黎的媽媽並沒有死,對吧?你就是她的媽媽,對吧?”

“對,我是,”劉豔垂下了頭,“當年是我拋棄了薑黎父女。”沈哲歎了口氣,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薑黎說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因為她恨劉豔,恨劉豔對她們父女的拋棄。他並沒有多麼討厭劉豔,隻是因為薑黎對劉豔有恨,所以他也對劉豔有些許成見。隻是眼前的女人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他將那個狠心拋下薑黎和她父親的女人聯係在一起。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拋棄薑黎,要知道,薑黎在那段被拋棄的日子裏過得很痛苦。”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劉豔說著說著就抹起了眼淚,“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不負責任,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沈哲沒再多說什麼,他拍了拍劉豔的肩膀以示安慰,又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劉豔。

劉豔哭了許久才止住眼淚,她哽咽著說:“天道果然是有輪回,我當初種下惡果,如今報應一個個地找上了門來,先是我丈夫因為公司破產而跳樓自殺,接著是我為了還債而帶著女兒四處奔波,然後便是我得了白血病,如果不是薑黎救我,我想我已經死了。”

“所以,薑黎一直都沒有原諒你,對嗎?”

“我從來都不奢望她能原諒我,我隻是希望她能給我機會贖罪,不管她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照做,可是她不願意接受我的好。”

“阿姨,”沈哲重重地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能誠心悔過,我想薑黎會原諒你的。”

“真的嗎?”

“嗯,”沈哲笑了笑,“她一定會的。”

……

下班後,薑黎心事重重地走到學校的停車場。

當她來到車前拉開車門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姐姐!”

薑黎回過頭,看到陳雪正向她跑來。

“姐姐,”陳雪來到薑黎跟前,“你是要去醫院嗎?”

“嗯。你怎麼知道。”

“我媽媽跟我說的,”陳雪笑了笑,“我也能去嗎?”

“你?”

“怎麼,舍得不得讓我去看你的如意郎君啊。”

“瞎說什麼啊,”薑黎親昵地捏了捏陳雪的臉,“走吧,上車。”

路上的時候,陳雪再一次看到了薑黎手腕上的手鏈,她忍不住問:“姐姐,這根手鏈是那個人送的嗎?”

“誰?”薑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醫院裏的那個啊。”

“哦,是啊。”

“定情信物?”

“什麼定情信物,八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麼定情信物。”

“哇,看來你們還是青梅竹馬呢。”

“隻認識了幾天而已,”薑黎惆悵地笑了笑,“哪裏算是什麼青梅竹馬。”

“你現在很愛他,對嗎?”

“不知道。”

“你很愛他的,”陳雪篤定地說,“那天在我家,當你聽到他在醫院裏搶救的時候,你嚇得都站不起來了。”

薑黎輕描淡寫地說:“是嘛,忘記了。”

“所以……”陳雪欲言又止。

“所以什麼?”薑黎在等信號燈的時候看向陳雪。

“姐姐,能不能找一個地方把車停下。”

“怎麼了?”

“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現在就可以問啊。”

“你開車的時候不能問那件事情。”

“什麼事情啊,居然這麼嚴肅。”

“姐姐,求你。”

薑黎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在意,可當她看到陳雪的表情時便知道陳雪不是在開玩笑,雖然她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陳雪這麼嚴肅,但她還是找了一個地方將車停了下來。

“什麼事,說吧。”

“姐姐,”陳雪說,“那天,當你聽到那個消息時,我看到你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從來沒見過你如此傷心的樣子。”薑黎本以為陳雪要問的是她和沈哲的事,可陳雪接下來的話卻讓薑黎大吃一驚,陳雪說:“後來,當我看到我媽媽和你相擁而泣的時候,你猜我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什麼。”

“那一刹那,我以為你們是一對母女。”

薑黎呆住。

“姐姐,”陳雪接著問,“你和我媽媽以前就認識,對嗎?”

“什麼?”

“你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我媽媽的慌張和你強裝出的鎮定,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再到後來,你來我家吃飯的時候,當我再次看到你和我媽媽對視時,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陳雪,你不要……”

“我七歲那年曾偷聽過我爸爸和我媽媽的對話,我隱隱約約地聽到媽媽說她很想她的女兒,她說她對不起她的女兒和她女兒的爸爸,我當時就很奇怪,我和爸爸明明就在家裏啊,媽媽為什麼要那麼說,直到後來,當我漸漸懂事了我才明白過來,原來媽媽口中的女兒並不是我,她口中的女兒的爸爸也不是我的爸爸,”陳雪看著薑黎的眼睛,“那個女孩就是你,對嗎?”

薑黎默然,她將視線移開,看向車窗外。

“所以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有一種親切感,這和其他同學對你的崇拜不同,我隻是想接近你,那種想要接近你的渴望類似於天性,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是血緣讓我們彼此靠近。”

薑黎重新看向陳雪,然後無奈地笑了笑,她說:“本來是要瞞你一輩子的,但沒想到居然被你猜到了。”

“姐姐,有一個問題我想要你如實回答我。”

“好,你問。”

“媽媽為什麼會離開你,你為什麼那麼恨我的媽媽。”

“因為你媽媽和我爸爸離婚了,所以我一直都不能接受。”

“不,你在騙我。”

“沒有。”

“媽媽在和我爸爸相愛的時候是不是……”雖然難以啟齒,但陳雪還是咬牙說了出來,“是不是還沒有和你爸爸離婚,我是說,媽媽背叛了你的爸爸,對嗎?”

薑黎看著陳雪單純的眼神,她不想將血淋淋的事實告訴陳雪,但陳雪既然已經全都猜到了,那她其實也沒有再繼續瞞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她隻能回答:“是。”

陳雪臉上的表情完全垮掉了,原來她之前一直都是在故作堅強。雖然她已經猜到了事實,可她多麼希望能從薑黎口中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可現實卻如此的殘酷,她的媽媽,她一直深愛著的崇拜著的媽媽居然是一個拋夫棄女的感情背叛者。陳雪的身子靠在車門上,兩行熱淚瞬間流了下來。

“陳雪,你聽我說,”薑黎心疼地撫摸著陳雪的臉,“這所有的一切都與你無關,這是我的事情,我恨她是因為她對我不好,但這並不能否定她為你所付出的一切。在我心裏,她不是一個好媽媽,但站在你的角度來說,她真的是一個稱職的好媽媽。我能看得出來,她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我甚至都有些嫉妒你。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真相是怕影響到你的生活,不要恨她,好嗎?”薑黎將陳雪抱在了懷裏,“小雪,我承認我現在依然沒有原諒她,但我已經不再恨她。恨她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她依然是我的母親,她得病了以後我依然要去救她,因為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了我,也是她曾經給過我幸福的生活。可人這一生有太多的矛盾與糾結存在,我和你媽媽之間有一個死結,是連血緣都無法衝散的死結,但是你根本沒有必要參與進去,你依然應該像以前那樣愛她,懂嗎?”

“我知道,”陳雪哽咽著說,“姐姐,我以後可以一直都叫你姐姐嗎?”

“可以。”

“姐姐,我現在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時不時地突然落淚,甚至有的時候會在夢裏說‘對不起’,她其實是在向你懺悔,在向你和你的爸爸懺悔。”

“嗯。”薑黎摸了摸陳雪的頭。

“姐姐,你會原諒她嗎?”

薑黎默然。

“答應我,”陳雪再次哭了起來,“原諒她吧,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都請你原諒她一次,再給她一次機會,好嗎?”

薑黎依然沒有說話。

“好嗎?姐姐,”陳雪依然不肯放棄,“就算我求你,”陳雪從薑黎的懷裏離開,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薑黎,“其實我心裏明白你對她還是有感情的,否則你也不會救她。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麼不給你們彼此一次機會。”

“小雪……”

“姐姐,原諒她吧,好嗎?”

薑黎沉默了一會然後說:“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

沈哲在醫院裏的最後一個晚上依然是薑黎在陪著他。

那天,沈哲一直都沒有睡,他隻是微笑著看著薑黎。

“薑黎。”

“嗯?”薑黎看向沈哲。

“明天我就要走了。”

“嗯。”

“以後,我們能經常聯係嗎?”

“可以。”

“嗯,”沈哲笑了笑,“走之前我有幾件事情想要問你。”

“你問吧。”

“你和劉豔阿姨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薑黎低下了頭,隨即便又抬起頭重新看向沈哲,“我跟你說過,她是我學生的媽媽。”

“那她為什麼這麼幫你。”

“我也說過,因為她……”

“因為她的職業與護理有關,對嗎?”

“嗯。”

“你騙我。”

“騙你什麼?”

“她的確是你學生的媽媽,但同時,她也是你的母親。”

薑黎先是吃驚,隨即便又平靜了下來,她冷冷地問:“是她告訴你的嗎?”

沈哲搖了搖頭,他說:“不是,是我先猜出來的。”

“看來你的專業能力很強啊。”薑黎無奈地笑了笑。

“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嗎?一個拋夫棄女的母親很值得炫耀嗎?”

“你還在恨她,對嗎?”

“怎麼可能不恨,”薑黎冷笑,“我被拋棄後的處境你應該也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賜,我怎麼可能原諒她。”

“其實你並沒有你所說得那麼恨她。”

“什麼?”

“如果你真的那麼恨她,那你也不可能去救她。”

“她連這個都跟你說了?跟我說說,她還向你炫耀了什麼,她有沒有向你炫耀她當初是怎麼拋下我和我爸爸逍遙快活去了,有沒有向你炫耀我爸爸因為她的離開而意外身亡,有嗎?”

“薑黎……”

“看來是沒有,對嗎?”

“薑黎,不要這樣,”沈哲抓住了薑黎的手腕,“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在悔過,原諒她吧,給你們母女彼此一次機會,好嗎?”

“原諒?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悔過有什麼用,爸爸去世後我感到孤苦無依的時候她在哪裏,我被姑姑虐待的時候她又在哪裏,她也在悔過嗎?就算是在悔過,但有用嗎?”

“薑黎……”

“我去給你打水,”薑黎拿起臉盆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洗完臉後就早些睡吧。”

“薑黎……”

薑黎沒有應聲也沒有回頭,隻是,當她走出病房的時候卻看到了一直站在病房門口的劉豔。

“薑黎,”劉豔紅了眼眶,嘴角扯了扯想要笑卻沒有笑出來,“我是特意來給沈哲送雞湯的。”劉豔怕薑黎不相信還特意將手裏拎著的保溫杯給薑黎看了看。

“嗯,進去吧。”薑黎說完後便轉身離開。

薑黎並沒有去水房打水,而是走到了醫院的大廳,在排椅上坐下。

她將臉盆放在旁邊,然後盯著空空蕩蕩的大廳發呆。

沈哲和陳雪都希望她能原諒劉豔,難道她真的應該忘記過去原諒劉豔嗎?她真的能做到嗎?她真的應該那樣做嗎?她心裏很亂,亂成了一個疙瘩。

此時,有人在她身邊坐下,她轉過頭,然後看到了劉豔。

劉豔知道薑黎不想離她太近,所以她特意在離薑黎遠一點的位置坐下。

這一對陌生的母女一直都沉默不語。

劉豔其實有許多話想說,她幾次想要張口但都沒有勇氣說出來。

薑黎頭靠著牆,眼睛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看著看著竟睡了過去。

她夢到了父親,夢到了過去她所生活過的那個小家庭,夢到了爸爸媽媽依偎在一起,夢到媽媽將她抱在懷裏,她一邊給她唱搖籃曲一邊對她說“我愛你”。

薑黎從夢中驚醒,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隨即便發現自己竟躺在劉豔的腿上,她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而劉豔在薑黎醒來後則識趣地往外挪了挪,與薑黎隔開了一段的距離,她嘴裏嘀咕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偷偷地看了薑黎一眼,隨即便又低下了頭。

薑黎發現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但這外套不是她的,是劉豔的。她心裏其實有一點感動,但卻又不願意表現出來,仿佛一旦她表現出了感動就會失去尊嚴一樣。可是她在剛才的夢裏又看到了媽媽年輕時的模樣,那時候的媽媽在她的眼裏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媽媽曾經為她做過的點點滴滴她都印在心裏。她仍能記得她五歲那年不小心被開水燙到,腿上起了一個大水泡,媽媽為此心疼地哭了整整一天。或許正是因為太愛媽媽了,所以她更加不能忍受媽媽對她和爸爸的背叛,所以她才會恨媽媽。可是恨了那麼多年又有什麼用呢?她幸福了嗎?當她看到媽媽被病痛折磨時她快樂嗎?

她將外套裹在懷裏,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開口說一聲謝謝,但怎麼都無法發出聲音。

薑黎站起身時,劉豔以為薑黎生氣了,所以她也惶恐地跟著站了起來,隻見薑黎走過來,然後將外套重新披回到劉豔的身上,她說:“太冷了,別感冒了。”

劉豔愣愣地看著薑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薑黎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在關心她嗎?還是表麵上的客套?

當劉豔還在回味著薑黎剛才的那句話時,她卻聽到薑黎對她說:“剛才我夢到爸爸了。”

薑黎頓了頓,接著又說:“後天是爸爸的忌日,你……有時間嗎?”

“我……可以嗎?”劉豔吃驚地問。

薑黎“嗯”了一聲,隨後便轉身朝病房走去,而劉豔則呆呆地立在原地,心裏的激動和興奮久久地不能平息。

……

兩天後。

海市某陵園。

薑黎領著劉豔來到了她父親的墓前。

劉豔彎下腰將懷裏的花放在墓前,當她摘下墨鏡時,薑黎發現她早已哭成了淚人。

“老薑啊,”劉豔哭著說,“我來看你了,我和咱們的薑黎來看你了,你還好嗎?啊?你還好嗎?”

薑黎本想通過擁抱來安慰一下劉豔,但她實在是無法對劉豔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所以最後隻是拍了拍劉豔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薑啊,”劉豔突然跪在了地上,“我對不起你啊,也對不起薑黎,我在你們身上造了太多的孽了。你處處包容我,體諒我,可我非但不領情,反而還對你如此的嚴苛,”劉豔嚎啕大哭,“但老天有眼啊,它讓我遭到了報應,讓我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如果薑黎沒有出現,我想我早就過去找你了。或許老天讓我得這場病就是為了能讓我們母女團聚,它想讓我贖罪,讓我好好地懺悔。老薑啊,我欠你的這輩子是還不上了,如果真有來生,我會加倍補償你,如果我去了那邊能碰到你,我一定會跪下向你謝罪,我對不起你啊,好好的一個家讓我硬是給拆散了,你因我而死,薑黎也因我受罪,我……嗚嗚嗚……我……”

劉豔泣不成聲,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麼薑黎的爸爸都聽不到了,不管她怎麼做都無法挽回她的過錯,失去的再怎麼爭取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薑黎終是不忍心,她走過去將劉豔攙扶了起來。

劉豔哭著說:“薑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已經聽了太多遍的‘對不起’,但是我現在除了說‘對不起’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哭了。”

“我不配做你的媽媽,也不配擁有你這麼好的女兒,更不配擁有像你爸爸這麼好的丈夫,”劉豔突然跪在了薑黎的麵前,她一邊扇著自己巴掌一邊說,“我該死,我該死,我真的該死,薑黎,你當時就不應該救我,你就應該讓我死,讓我痛苦地死,讓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別這樣,”薑黎嚐試著想要將劉豔拉起來,可卻怎麼也拉不起來,她最後索性也跪在了地上,然後抓住了劉豔的手,“夠了夠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薑黎,我的薑黎,我的小薑黎,”劉豔撲到了薑黎的懷裏,“媽媽對不起你啊,真的對不起,媽媽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媽媽,”薑黎哭著說,“我原諒你了。”

……

在回酒店的路上,劉豔睡著了。

大概是因為剛才在爸爸的墓前哭了太久,所以哭累了。薑黎不忍心叫醒劉豔,等了十分鍾見劉豔還沒醒,她索性開著車朝胡靜所在的療養院駛去。

薑黎按照沈哲給她的地址找到了那座療養院。

她將車停在療養院裏的停車場。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又輕輕地將車門關上。

五分鍾後,薑黎來到了胡靜的房間門口。

她站在門口,想象著待會和胡靜見麵時的場景,她在想,如果胡靜真的記得她,那麼當胡靜見到她之後是否會歇斯底裏,她有些害怕,但最後還是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隻見胡靜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而沈哲則站在不遠處默然地看著胡靜。

“沈哲?”

沈哲看向薑黎,他微笑著說:“薑黎,你來了。”

“薑黎?”胡靜忽然回過頭看向了薑黎,她的眼睛是純真的,絲毫看不到往昔的影子。

薑黎本以為自己在見到胡靜時會緊張會害怕,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她看到胡靜慢慢地向她走近,她自己則立在原地,微笑著看著胡靜。

當胡靜在她麵前站住時,她聽到胡靜對她說:“薑黎,你終於來看我了。”

胡靜將薑黎擁到了懷裏,那一刻仿佛她們曾經是摯友,連薑黎都誤以為她和胡靜的那些過去都是她自己虛構的場景,那些可怕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薑黎一時有些錯愕,她能看得出來胡靜的開心是從心裏透出來的,胡靜並不是在假裝,也並不是在做作,她在見到薑黎後是真的很開心,就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那樣開心。

薑黎笑了笑,她說:“是啊,胡靜,我來看你了。”

“薑黎,我很想你。”

“是啊,我也很想你。”

……

沈哲和薑黎在等到胡靜睡著後才離開。

路上的時候薑黎對沈哲說:“如果不是以前就認識胡靜,我想我根本不可能相信胡靜有精神疾病。”

“她現在就是個孩子,”沈哲笑了笑,“單純的孩子。”

“我覺得她在那種狀態下很開心。”

“最重要的是,她忘記了過去。”

“嗯。”

沈哲和薑黎走出療養院,來到停車場,薑黎這才發現,原來她的車和沈哲的車竟停在了一起。

沈哲看向了在車裏熟睡的劉豔,他問:“去過陵園了嗎?”

“嗯,”薑黎回過頭看了一眼劉豔,“她哭得太凶,所以太累了。”

“嗯,你還在怪她嗎?”

“我原諒她了。”

“真好,”沈哲抓著薑黎的胳膊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裏,“那麼我呢?”

“什麼?”

“你什麼時候能原諒我。”

薑黎微笑,她說:“我已經原諒你了。”

沈哲看著薑黎,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他說:“小虎牙,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