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占鵲巢(3 / 3)

“你當時怎麼不給我說?為什麼要掖著藏著今天才告訴我?如果你在洛曉被害第二天就直接告訴我這些,我怎麼可能帶走吳疆?你的一雙兒女又怎麼可能遭人陷害?!你們吳家也不至於讓洛暮吧?就算找不到殺害洛曉的凶手,但洛暮來者不善,我作為探長也是要先把他這個嫌疑人關押起來的!吳萬樓,你好糊塗啊!”蘇北山看著吳萬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對這位朋友現在的處境很是揪心。

“蘇探長,你說的這些我都試過了,可是沒用,洛暮終究是要奪走我的家產,讓我們吳家一家老小死無葬身之地啊!”吳萬樓瞬間淚流滿麵,他悲痛的拉著蘇北山的手說:“這次你一定要把洛暮繩之以法,救救我們全家的性命啊!”

“你都試過了?!什麼意思?!”蘇北山沒有理會吳萬樓的哀求,反而疑惑的問。

“我……你剛才說的那些情況,我都想過好幾遍了,如果當初我調查完他們兄妹二人的來路之後就去警局找你,給你說這些,你會相信嗎?再說,萬一……萬一人家兄妹真的是有難言之隱,隱瞞身世出於自我保護,我這樣唐突去報案,豈不是落得個不仁不義的名聲,誰讓我自己主動硬把人家留在吳家的……這些,我都試著……想過……無數次了,想過,想過……”吳萬樓支支吾吾的解釋到。

“吳萬樓,虧了咱倆那麼多年的交情,你怎麼不相信我?就算有可疑之處,我也可以安排警力去暗中調查,總不至於搞得出了人命官司吧?破不了案,我這個探長也別做了!”蘇北山拎起吳萬樓的衣領,生氣的說:“現在倒好,人家洛暮成了苦主,死了妹妹,還是在新婚之夜死在你的吳家大宅!這還不算完,你那幾個太太個個居心叵測,想讓你吳萬樓家破人亡的我看並非隻有洛暮一人吧!既然你知道他們兄妹二人來者不善,為何還要答應娶她?新婚之夜出人命,你很開心是不是?”

“哎!”蘇北山這麼一說,讓吳萬樓捶胸頓足,他沮喪的說:“洛曉聰明至極,自從他們兄妹二人進門的第一天起,她就很注意維護與吳家上下每個人的關係,無論是太太少爺傭人老媽子還是玉器廠裏的夥計,沒有一個不說他們二人好的。我當晚極力反對洛曉要嫁給我的提議,如果說我不好美色那真是虛言,我拒絕她真的是因為我對她的懷疑。可是,正當洛曉要離開的時候,夢音,也就是我的三太太竟然過來勸我,說洛曉跟她情同姐妹,世道那麼亂哪裏去找什麼好人家?還說洛曉對我的一片真心她早就知道,如果洛曉能嫁入吳家才是對她最好的歸宿。

我無法向夢音解釋真相,隻好對她說,我最心疼的女人隻有她馮夢音,對洛曉隻當是親人,就像我的女兒小月一樣,可是夢音見洛曉哭的傷心居然惱了,說我老糊塗了,好賴不分,還說不必擔心她的感受,她喜歡洛曉還來不及呢!天色已晚,再鬧下去我看全家人都要被吵醒了,就匆匆答應了洛曉的請求。

第二天,我把這件事給全家人說了,當然,包括洛暮,他作為哥哥很是讚成,還說洛曉能嫁入吳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根本不是案發第二天他說的那樣,也從來沒有提起過疆兒與他妹妹的愛慕之情。我那二太太雖然陰陽怪氣,但最終也沒說反對,豔芳更不用說了,她一向知書達理,洛曉一進門就深得她的心意,她居然說,如果洛曉不提她也會去找洛曉問問是否願意嫁給我。我當時真的有種逼上梁山的感覺!蘇探長,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那麼當時,吳疆沒有反對嗎?他能在你們成婚當日跑出去借酒消愁,難道當時就沒有阻攔你?!”蘇北山問。

“吳疆當時出門在外做生意,當天並不在家。後來我跟吳疆吵過一次架,那是在我們成婚之前了,他說洛曉早就對他表達過心意,而且,還說是我一直在騷擾她,把她留在吳家也是因為我要對她圖謀不軌,這……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吳疆說這些話之前,我還曾經對洛曉兄妹報過一絲幻想,是我自己盤算錯了,他們兄妹二人並不是莫家的後人,更不是來謀財害命的。可是,她對吳疆說的這些話,分明是想挑撥我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如果洛曉死了,那麼吳疆就成了第一嫌疑人!”吳萬樓說。

“為什麼你聽了吳疆的話,依然要執意娶洛曉?你已經識破了她,為什麼還要把她留在吳家?甚至你完全可以以吳疆為理由而拒絕娶她,可你卻再次選擇了沉默,寧要氣走兒子,也要把洛曉娶進門,難道……你娶她是為了……”蘇北山沒有說出口,照此推理,吳萬樓娶洛曉的真正目的難不成是為了要殺她?可是如果那樣,洛暮怎麼又會善罷甘休?

蘇北山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吳萬樓說:“你不會覺得我娶她是為了殺她吧?如果真是如此,在婚宴當天我無論如何也得把吳疆找回來再動手吧?現在讓吳疆成了凶手嫌疑人,這就是我要的結果嗎?更何況,洛暮還在,他更有理由搞垮我們吳家了呀。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傻事?”

“你娶她不會是為了找她要害人的證據吧?把凶手栓在身邊,時刻在你的監視下,找機會再處理掉他們兄妹二人,而不單單是洛曉自己,對不對?”蘇北山挑釁的看著吳萬樓問。

吳萬樓點點頭,倒也痛快的說:“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如果她有什麼動靜,我能第一時間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讓他害我們全家人的性命。我本想從長計議,甚至我還想,是否能日久生情,感動他們兄妹二人?洛曉畢竟是個小姑娘,我能否化解她心中的仇恨?再有,當年家父在貿城到底做了什麼事,我也想弄個明白。這對徒勞寶玉到底是福是禍,到底有沒有謠傳說的那麼邪乎,我也很想知道。種種想法結合起來,我打算順著他們兄妹二人的意思來,先娶了洛曉,然後,見機行事。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婚禮當天被殺,而且死的那麼蹊蹺!”

蘇北山拍拍吳萬樓的肩膀,輕歎一口氣,無奈的說:“確實蹊蹺,凶器根本就不是本地貨,我去了貿城、京城、甚至幾個大都市我都去過了,確定這把刀是西洋玩意兒,國內根本沒有。然後我托人拜訪過租界的領事館,有個洋鬼子居然說哪裏有賣這麼精美的刀具的,他想回國之前買幾把,還說刀刃上的那行洋文竟然寫的是‘中國製造’!但是把刀的木柄,的的確確來自你們吳家玉器加工廠。吳家的刀柄,來曆不明的刀刃,我本以為找到凶器的來源就能找到凶手,現在看來……哼,謎團卻越來越重,甚至我都開始懷疑我自己的身份了。”

“你懷疑自己……懷疑什麼?”吳萬樓聽到蘇北山這話,用詭異的眼光盯著他說:“蘇探長,你是不是懷疑自己是怎麼當上這個探長的,有些事情你已經想不起來吧?”

吳萬樓表情極其詭異,剛才還在為吳家的命運歇斯底裏,此時此刻倒像是換了一個人,蘇北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真相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甚至他自己,也隻是這個秘密其中一顆很小的棋子罷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每個人都在按部就班的演戲,隻不過這出戲需要他作為一個“探長”出現,一切都像是在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走,線的這一頭是這個世界的所有的人,而線的那一頭,是一個可怕的存在!

“我!我……”蘇北山被吳萬樓的這種可怕的表情嚇得跌坐在椅子上,他捂著腦袋,看著自己身上這件十分合體的警服,那個在貿城看門的小警察,那個整天被警長奚落的小警察,那個一領了薪水就去賭博的小警察……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那應該才是真正的自己才對!是的,那才是自己!那天領了薪水又跑去賭場,出老千贏了一大筆還沒被賭場夥計發現,買了一壺酒喝得大醉,醒來……醒來看到的卻是管家老吳那張驚恐萬分的臉,他一邊叫自己“探長”,一邊帶自己往吳宅的方向走……

“蘇探長,洛暮不死,我們誰都跑不了!他馬上就要露出馬腳!你一定要留神呐!”吳萬樓扶住蘇北山的肩膀,鄭重其事的說,那嚴肅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洛暮?把洛暮抓了起來?理由是什麼?馬腳馬上就要露出來了?!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破綻?我自己……我自己到底是誰?!

“好,我答應你,哼!”蘇北山沉思了很久很久,終於對吳萬樓說:“不管你們曾經是誰,現在,我是劫城神探!”他站起身來,拍拍吳萬樓的肩膀,拉開門走了出去,頭也不回的上了門外的警車。

吳宅內,有人目送蘇北山遠去的背影,嘴角逐漸勾勒出一絲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