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蘇北山被洛暮驚的一身冷汗,這也正是自己連日以來在苦苦思索而不得解的疑問,隻記得自己是在貿城警局當差的小警員,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劫城——離貿城十萬八千裏的一個小城鎮——人人仰慕的探長了?那段記憶仿佛是被擦除了,可自己背著步槍每天在貿城警局巡邏站崗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自己一次次的去貿城,一是為了調查洛暮兄妹,而更多的,則是去打聽有沒有人認識一個在貿城警局當差,名叫蘇北山的小警員!
正當蘇北山被這細思恐極的疑惑驚的一身雞皮疙瘩時,洛暮緩緩湊到他耳邊,用更加更冰冷的聲音輕輕的說:“你去看看吳萬樓吧,或許,他能告訴你,我是誰。”
“你!你到底是誰?!”蘇北山驚恐的看著洛暮,聲音顫抖著問。
洛暮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視前方,靜靜的說:“我是誰對你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誰。”
“我自己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蘇北山小聲重複著洛暮的話,已經全然沒有了作為一個探長的淡定和高傲,慌亂之中,他從椅子上跌坐在地,洛暮見狀立刻把他扶起來,猛烈的搖晃他的肩膀說:“你聽著,無論你以前是誰,現在,你是劫城神探,這裏死了人,這裏有人瘋了,請你把這個探長做好,讓真凶繩之以法!你聽到沒有!”
洛暮的一番話好像把蘇北山從驚慌失措中拉了回來,他一把推開洛暮,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整理好警服,向吳萬樓的房間走去。
士別多日,沒想到昔日好友吳萬樓已經是奄奄一息,屋裏沒人,隻有吳萬樓一個人像吳小田那樣躺在床上,直挺挺的,沒有一絲生氣。他坐在吳萬樓床邊,仔細打量了吳萬樓的模樣,摸了摸吳萬樓的手腕,脈搏沉穩有力,他冷笑一聲說:“行了,別裝了,屋裏就我們兩個!”
吳萬樓緩緩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確認隻有蘇北山一人,他悄悄的對蘇北山說:“是誰叫你來的?”
“閻王爺!”蘇北山沒好氣兒的說。
“我的祖宗,你就別在這兒跟我耍小性子了!我們吳家危在旦夕,隻有你能救我!”見蘇北山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吳萬樓坐起身,著急的哀求道。
蘇北山一把將吳萬樓推在地,壓低聲音生氣的說:“吳萬樓,你是不是在耍我?我說我怎麼最近總是斷片兒呢,是不是你在背後給我搗鬼?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我明天就槍斃你兒子!不管我曾經是誰,現在我是劫城的探長,我說誰是凶手誰就是凶手!”蘇北山拎起吳萬樓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
“我的好兄弟,你就別逼我了,我是真的有苦衷啊!洛暮這個小子不懷好意,你可不能中了他的圈套啊!當初我就是被洛曉迷惑才讓我們吳家落得家破人……”吳萬樓趕緊捂住嘴,不再做聲。
“你想說什麼?!家破人亡?!”蘇北山納悶的問:“你們吳家這不好好的麼?我看洛暮不過就是在幫你打理生意,而且吳家上上下下對他都很尊敬,聽說他還幫你家大太太的藥鋪扭虧為盈,裏裏外外都是人家在幫你,你怎麼就落得家破人亡了?再說,你這不活的挺硬朗的麼?!”蘇北山拍拍吳萬樓的胸脯,疑惑的問。
吳萬樓支支吾吾半天才解釋到:“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再讓洛暮在這樣胡鬧下去,我們吳家可就真的家破人亡了!”
“我看胡鬧的不是洛暮,而是你,吳萬樓!”蘇北山戳著吳萬樓的鼻子罵道:“你趕緊給老子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用不著別人動手,我先把你們全家都抓到局子裏!”
“我說,我說!蘇探長,隻要你不傷害我兒子,我全都告訴你!”吳萬樓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沮喪是看著蘇北山,娓娓道來。
“我是怎麼認識他們兄妹倆的,我就不在重複了,洛曉死的第二天,你審問我們全家人的時候,我對此事沒有半點虛言。隻是,在他們兄妹二人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後,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就借口出門做生意去了一趟貿城,我是想打聽一下他們兄妹二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吳萬樓說。
“我也去過貿城,可是根本沒有什麼做綢緞生意的洛家,而且洛暮剛才說……算了,你繼續說吧,我不打斷你。”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蘇北山想起洛暮剛才說的話,再加上自己連日來在貿城的調查已經讓自己深深的陷入了更大的謎團,他不打算把洛暮的話告訴吳萬樓,而是靜觀其變,此時,他誰也不相信。
吳萬樓沒有在意蘇北山的話,繼續說:“貿城不是沒有做綢緞生意的大戶,隻是不姓洛,而是姓莫,莫須有的莫,哎……但是莫家綢緞莊早在70年前就銷聲匿跡了,據說是遭受歹人暗算家破人亡!據說,莫老爺的一雙兒女在那次劫難中被一個好友所救,才免遭殺害,至於這兄妹二人去了何方,誰也不知道,誰也沒再見過他們。莫家倒了之後,貿城有很多人接手了綢緞生意,可是無論誰做都生意慘淡,不是賠本兒就是隻能保持收支平衡,不賺不虧,紅極一時的貿城綢緞市場也無人問津,你說怪不怪?”
蘇北山點點頭說:“確實很奇怪,按理說,少了莫家競爭,其他人的綢緞生意應該好才對,怎麼成了誰做誰賠錢的買賣?”
“那是因為莫家老爺在臨終前下的詛咒!誰搶了莫家的生意誰就不得好下場!”吳萬樓瞪大眼睛,麵帶驚恐的說:“不但其他人的綢緞生意賠錢,連當年把莫家整垮的仇人們一個個也都家道中落,果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人們都說是莫家陰魂不散,還有人說是莫家有神靈僻佑,誰得罪了他們,誰就要倒黴。幾十年下來,貿城各種買賣家都繁花似錦,卻唯獨沒有一家做綢緞生意。蘇探長,你去過貿城,也一定發現了這個問題吧?”吳萬樓問。
“確實,有的店鋪也都是從外地進一些綢緞做成衣罷了,沒有人做綢緞的生產和加工生意。這一點,我已經親自求證,毋庸置疑。”蘇北山肯定的說。
“隻是,莫家是在70年前被害,那時候還是大清的天下,現在都民國了,這洛暮兄妹不可能是活了70年的妖精吧?難不成是投胎轉世?就算如此,可是他為什麼要害我們吳家?我們一不做綢緞生意,二不跟做綢緞生意的人有過半點來往啊!”吳萬樓故弄玄虛,他見蘇北山聽得入神,苦笑一聲說:“作孽啊!蘇探長,你一世英名難道還想不明白?”
蘇北山沉思片刻,反複琢磨著吳萬樓剛才說的話,一瞬間,他仿佛恍然大悟,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說:“70年……難道是……難道是你們家老太爺當年與莫家結過梁子?!”
吳萬樓緩緩閉上眼睛,重重的點點頭,神情異常的悲憤:“我爹臨終前對我說過一句話:玉在人在,玉碎家亡!”
“徒勞寶玉?!你還信這個邪?!”蘇北山一聽又是與那徒勞寶玉有關的無稽之談,有些失望,他對吳萬樓嗤之以鼻:“吳老爺,我可是民國政府的警察,你少跟我整這些歪門邪道,你最好趕快給我交代,要不然我明天就槍斃你兒子!”
“蘇探長,開始你是不信,後來你就信了。”吳萬樓沒頭沒腦的說了那麼一句,讓蘇北山更加糊塗了,他有些不耐煩了,拉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伸了個懶腰說:“你跟洛暮商量好的吧?今天到底怎麼了,總是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忙得很!”
吳萬樓思索片刻,鄭重其事的說:“蘇探長,洛暮兄妹是當年莫家的後代,他們家當年就是因為丟失了徒勞寶玉才落得家破人亡!而那年,正好是家父去進京趕考,從劫城到京城,一定會路過貿城!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一定是我爹偷了人家的寶玉,害的莫家家破人亡,而他們兄妹二人是來尋回寶玉的。”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還是……這僅僅就是你的猜測?”蘇北山問。
“這……隻是我的猜測,我是結合對洛暮兄妹二人的調查之後,發現他們對自己的身世說了謊,可是說謊總有個理由,一開始我是覺得他們想在吳家住下去還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罷了,可是後來我發現,洛曉經常和我的女兒在一起聊天,而且有一次我還親眼看到她指著小月脖子上的玉在說些什麼,小月就把玉摘下來拿給洛曉看,當時洛曉見到玉時的表情很是吃驚,但是她很警覺,見小月有所察覺她就立馬解釋說什麼‘精美絕倫、巧奪天工’之類的話來搪塞。”吳萬樓回憶道。
“洛曉與小月年紀相仿,小女孩兒喜歡玉器這樣的裝飾品也不難說得通吧?”蘇北山質疑道。
“精美絕倫?哼!”吳萬樓冷哼一聲說:“我們吳家兩代經營玉器生意,那對‘寶——玉’,無論從質地還是做工都遠不及我們家玉器工人雕琢的一塊普通玉器,與之相比,徒勞寶玉怎麼可能會讓她發出巧奪天工的讚歎?!況且,她一進吳家,我就讓工匠選了一塊上好的玉石為她專門打造了一塊玉佩,那才叫精美絕倫、巧奪天工!”
“也許是人家洛曉會說話,來哄小月開心的呢。”蘇北山企圖再次推翻吳萬樓的推測。
“如果是小月是個姑娘家喜歡聽這些奉承話也就罷了,那麼我兒子呢?小田一個大小夥子總不至於對這些女兒家家的東西如此稀罕吧?他好幾次說不想再戴這個破石頭了,還是我那二太太一個勁勸,說著這是爺爺留給吳家的傳家寶他才肯戴著的。可是洛曉看完了小月的玉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又去找小田,找機會看小田的那塊,還問了小田小月的名字是不是跟玉有關。小田這孩子老實,就說名字是跟著玉上刻的字來的,還把之前家裏人講的、劫城人謠傳的,關於徒勞寶玉的事兒都一股腦的跟洛曉說了。當天晚上,也就是洛曉知道了徒勞寶玉全部傳說的晚上,她跑到我房間裏來,求我娶她!這難道,不是處心積慮嗎?!”吳萬樓看著蘇北山,仿佛是想從這個探長嘴裏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