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棋坐在父親墓碑前,將包裏的東西拿出來,一壇酒,兩個杯子。
酒是自家釀的米酒,尤棋還記得父親上一次揮汗如雨釀酒的過程。
轉眼卻物是人非,尤棋擦了擦濕潤地眼睛,小心翼翼地將杯子裏倒滿酒,對著墓碑敬酒:“爸,我來看你了。”腦海裏清晰地浮現他渾身打滿了繃帶,明明醜的跟木乃伊一樣,卻依舊笑得憨厚地臉。
那張蒼老,布滿皺紋地臉,既黑又粗糙,胡子拉渣地,毫無美感可言。小朋友第一眼看到都能嚇得做噩夢,可是此時想來,卻是那麼親昵。
腦海裏像放電影似地一遍一遍重回播放著他跟尤棋說話地場景,他說:“別人說喝酒傷身,那是沒喝到真的好酒,好酒是補氣養生的,尤其咱家這個米酒,我這一喝,人的精神倍棒。”
“爸,你小聲點,醫院可不讓喝酒。”尤棋笑。
“好吧,我就偷偷喝一小口。”父親像個孩子一樣,小小喝了一口,滿臉心滿意足,“果然是好酒啊。”小聲感慨。
“那是,我們尤家的米酒,那可是祖傳的絕活,應該申請專利。”
“嗬嗬,還是我閨女親。”父親笑的燦爛如花,氣若遊絲道:“等我這次身體好了,我就好好想想,開發專利,做咱們自己家的米酒品牌好吧?”
“對對對,你先要申請專利,然後我開店賣品牌,最後咱們要開遍全國連鎖。”尤棋笑著哄父親開心,誇張地說:“恩,國內開滿了,咱們就開到國外,等以後整個地球都是咱們家牌的米酒。”
“你啊,淨說瞎話。”父親顯然被尤棋給逗笑了,雖然說話開始吃力起來,但是依舊努力地憧憬著:“開遍全球不指望,開很多連鎖我也不敢想,我就想等以後能開一家小店,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願望簡單,你趕緊好起來,我去幫你找地方,等咱們出院,就開酒店。”尤棋神色悲傷地說,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些話,不過是哄哄老人,不過是想讓他能夠開心得走……
這輩子,父女兩個從來沒有如此和諧過。
或許,人之將死,一切是非恩怨都應該截止了吧。
父親緊緊地抓著尤棋的手,目光眷戀,“棋棋,我的好孩子……”
“爸……”尤棋哽咽著喊出聲。
“以後要好好的。”父親嚴肅地叮囑,“好好照顧你媽,我害她,苦了一輩子……”
聽到這裏,尤棋得眼淚愴然而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父親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化作一聲歎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爸,爸……”尤棋悲傷著搖晃他地身體,企圖喚醒他,“你不要走……”
雖然尤棋厭惡了父親一輩子,打心眼裏瞧不上自己得父親,父女兩個也曾差點決裂,她也無數次後悔自己攤上這樣的父親,但是當他真的這樣離開的時候,她還是會心疼跟不舍,畢竟生命就一次,沒了,以後就真的沒有了。
這是一場誰都料想不到的意外,匆忙地讓人徹底懵逼。
丈夫過來將尤棋帶離病房,之後便安排葬禮,直到下葬,抱著父親地遺像,尤棋都沒從恍惚中回神,她父親,真的就這樣沒了?
無數次詛咒他死,當他真的沒了,尤棋才發現,血濃於水,她心痛得無法呼吸。
父親,如果再有來生,我們千萬不要再遇見了,因為相愛相殺真的好累。
父親,願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