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字,博大精深。對於“路”字,很多時候他願意用最簡單的注腳來“騙”自己。他幻想著“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沒有高山大海相隔,就像以前在國內時,每天下班回家的路。行走在那條路上,他一仰頭就能看見熟悉的星星和月亮;他一駐足,便能聽到熟悉的鄉言俚語;他緊走幾步,便能馬上看見自己漂亮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他知道他想家了,因為轉在眸裏的淚騙不了自己。想著想著,趙凱星咧嘴笑了,畢竟關乎妻子和女兒的想念是苦澀裏夾雜著一絲愜意的,忙起來的時候,這種想念便成了一種奢望。
女兒3歲那年,他被派到塞爾維亞,擔任河鋼塞爾維亞公司(以下簡稱河鋼塞鋼)首席技術官。那段日子,包括自己在內的9人經營管理團隊忙得昏天黑地,巴爾幹半島的太陽仿佛對他們是吝嗇的,每個人的心頭都壓著一片大大的烏雲。9個人管理著5000多名員工的百年老廠,在國內絕無僅有,語言、飲食、文化背景等方方麵麵的水土不服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但這些他們都能咬咬牙,慢慢地適應,通過學習,溝通挺過去,他們覺得最大的壓力來自領導的重托還有來自方方麵麵的期待。這9個人,幾乎都是集團和公司高層欽點的精兵強將,而且,經過各大主流媒體的報道,他們承載著所有河鋼人的期待,也承載著斯梅代雷沃人“一座鋼廠,幸福一座城”的期待。他們意識到“開弓沒有回頭箭”,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拚了”!
河鋼塞鋼首席技術官趙凱星正與同事交流技改方案
由於經營不善和年代的久遠,斯梅代雷沃鋼廠就像這座城市裏古老的城堡一樣,於斑駁鏽蝕中透著滄桑,不進行大投入大改造,讓這座鋼廠起死回生並與現代化企業接軌無異於天方夜譚。2016年4月河鋼收購斯梅代雷沃鋼廠,同年6月就斥巨資啟動的煉鋼係統加熱爐和粗軋機設備的大修工作,破解了生產流程中的最大瓶頸。那段時間,趙凱星覺得自己就像貼著中國商標的機器人,連品味寂寞的時間都沒有,每天不知疲倦地奔波著。
到目前為止,河鋼塞鋼已經投入12.58億元人民幣用於設備升級和改造,河鋼人向這個百年老廠注入激情和大量資金的同時,也把先進的管理理念和現代化的生產模式一股腦傾情奉獻,工廠又恢複了往昔的紅火與喧囂。沐浴在企業帶來的幸福裏,熱情的塞爾維亞人展示了他們藍色多瑙河般的浪漫。與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工廠正常生產後,這個來自傳統的東方國度,有著強烈家庭觀念的河鋼人開始有機會“偷閑”想家了,寂寞襲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極了瑟瑟秋風中的小草。
和8個來自中方的同事一樣,趙凱星喜歡用拔草的方式排遣寂寞。他喜歡聞著跟家鄉土地一樣的泥土的味道,喜歡貪婪品味跟家鄉小草一樣的芬芳,更喜歡看跳躍在草叢中的蟲兒,感受著它們的自由自在。每次一個小時的拔草時間,能讓他暫時忘掉寂寞和想家,可某些時間,他突然覺得不忍心再把那嬌嫩的小草連根拔起來,然後讓小草暴曬於陽光下,小草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嬌嫩,或許,和女兒一樣需要精心嗬護。特別是得知媳婦和女兒過幾天將要來斯梅代雷沃看望自己後,這種感覺尤為明顯。
想起妻子和女兒,趙凱星的眼光變得溫柔起來。他一直堅定地認為這兩個女人是他心裏一輩子的寶。妻子是自己的大學同學,嬌柔溫婉,從自己被派到塞爾維亞工作開始,妻子柔弱的身軀裏突然孕育出了大能量,像個男人一樣一手操持起了這個家,反而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女人,因為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愛掉眼淚了。回國探親的時候,看到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家他哭了;他整天把自己泡在廚房裏,看到娘倆誇著他做的菜,大口大口吃菜的樣子,他哭了;他問女兒的夢想是什麼,女兒說做個小公主,然後他想到了美麗與浪漫的童話,他哭了;當妻子告訴他“女兒做夢老夢見你”,他來不及伸手捂住妻子的嘴,便早已淚流滿麵。
原本他不想讓妻子和女兒來看自己。因為,冬天還靠柴火取暖的斯梅代雷沃在歐洲算不上一個發達的城市,甚至和自己生活的城市唐山還相去甚遠。而且,他看不得沒有自己的保護,妻子和女兒單獨回國的場景。可妻子執意要來,她隻想帶女兒看看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妻子帶著女兒如期而至。早出晚歸的他白天沒有時間陪娘兒倆,於是每天晚上都會帶著娘兒倆來到這個城市最聞名的地方,也是最能彰顯出塞爾維亞人浪漫的地方——多瑙河邊。漫步在多瑙河邊,左手牽著妻子,右手牽著女兒,他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突然駐足,把自己的小公主高高舉過了頭頂,多瑙河邊的目光把女兒的麵龐照得清秀美麗。他好想多看一會兒女兒,因為他知道,相聚即是分離,妻女來塞的時間隻有短短的5天;他也知道,河鋼塞鋼未來5年的改造計劃還有很長的路。想到這兒,淚水再次盈滿了雙眼,那一刻,這個鋼城漢子,許下一縷柔情,在多瑙河邊。
河鋼唐鋼公司王育紅整理,新華網2019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