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人影在黑暗中風馳電掣了好一陣,竟已來到了城西的楓林邊。
沈夢橋暗自吃驚。在自己的一身武功中,“浩日真氣”離第四重仍有一些距離;劍法走的是天馬行空的路數,也未入大成之境;但這輕功卻是自己最為滿意的。
然而,即便在自己全力施展“萬裏流雲”的情況下,用了盞茶的時間,也僅僅將自己與前麵那黑影縮短了兩丈的距離。
對方絕對是個高手!
沈夢橋正驚詫間,那黑影原本疾速奔馳的身形陡然間停了下來,竟然連一絲緩衝都沒有,就如同本來便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一般。
沈夢橋見狀,也在一瞬間收住腳步,“萬裏流雲”頃刻間轉為“玉樹臨風”,停下來的姿勢格外地瀟灑飄逸。
這番景象,若是被行家看見,定然會大咂其舌。因為這種能將身法的收放自如施展到極致的人絕對是世間罕見的,而此刻這樣的人一下子冒出了兩個,怎能不叫人驚歎?
沈夢橋淡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在身法上幾乎不在自己之下的人,一身黑衣、連頭上都用黑色頭套蒙了起來,隻露出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也正灼灼地看著自己。
不過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至少告訴了沈夢橋,眼前這個身法高明的黑衣人,是個女子。
身法如此高明,而且幾十裏路下來,呼吸依然平和順暢,不見一絲狼狽,顯然有著精深的內功。隻是,不知她劍法如何?沈夢橋眼睛落在了黑衣女子左手所執的長劍上。
“都說沈三元是個美男子,今日一見真麵目,果然名不虛傳。隻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三元郎竟還是個懂得武道的人。而更令人意外的是,三元郎的武功居然高得出奇。”黑衣女子的聲音明顯做了掩飾,有一絲故意壓低的沙啞。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麼夜深人靜的,一位身材玲瓏的女子,卻蒙著麵勾引我來這人跡罕至的楓樹林,才真叫人意外呢!”沈夢橋白衫輕飄,仰首遙望天上的彎月,灑然說道。
“嗬嗬,三元郎真是語出輕薄呢,隻可惜本座可不是薛小姐。本座將你引來此地,不過是想看看,沈三元的武功到底高到什麼程度?”
黑衣女子話剛說完,手裏的長劍已然出鞘,然後劃出一道淡淡的光弧,以肉眼難以辨識的速度,電襲沈夢橋。
沈夢橋手中的吹雪劍不知在何時,早就以刁鑽的角度拔了出來,隻聽“叮”的一聲,與黑衣女子的長劍交戈一處,激起一點火花。
“好劍法!”沈夢橋讚歎一聲,手腕一抖,冷氣森森的吹雪劍勃然而發,一套驚豔絕倫的劍法如花般絢麗綻放。
“纖雲漫卷無垠天,清風吹破月舒波。夕陽返照桃花叢,柳絮飛來片片紅。眼波淡蕩搖空碧,滄海迎月倒列星。天接雲濤浪翻舞,逐退群星與殘月。”
由一首《碧海星月曲》幻化而來的劍法,變化多端、行雲流水,刹時如清泉細流般的靡靡之音,刹時又像浪打星月般的高亢凱歌,節奏時起時伏、漂浮不定。
黑衣女子的劍法則毫無華章,每一劍都是幹脆利落、刀削分明,絕不拖泥帶水。然而就是這種極為樸實的一招一式,往往能化腐朽為神奇,竟將沈夢橋大氣磅礴的劍勢壓製得沒有一絲作為。
沈夢橋心生驚奇,同時又蕩起一股莫名的興奮。自小跟父親日以繼夜地學了十幾年的功夫,除了跟父親對打,幾乎很少跟別人交過手。
此時,竟難得遇到了這麼一個棋逢敵手的人物,兩人打得如火如荼,忒是過癮!
一眨眼,雙方劍光掠影間已經拆了六七十招,依然平分秋色,僵持不下。但沈夢橋卻越來越心驚,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的吹雪劍是吹毛即斷的神兵利器,在《兵器譜》中排名第三,尤在西城無雙的流霜劍之上。而對方那柄極為普通尋常的鐵劍,竟能完全招架住自己的吹雪劍,而毫不露下風。從這點上講,自己已經遜了一籌。
這時,黑衣女子忽然劍勢一收,向後退了兩步,沈夢橋也當即收招,看著黑衣女子,靜待著她的下一步動作。
女子仔細凝望了沈夢橋片刻,開口道:“三元郎堪稱是文武雙全的一代奇男子,文為狀元,武臻化境。這樣的人若成為敵人,會很可怕呢。”
“我們是敵人嗎?可是夢橋到現在連芳駕究竟是何人都還不知。”
“我很希望沈公子能成為我的朋友!”女子的語氣含著一絲真誠。
“你這算是在拉攏我?或者說是在招攬我為你所用?”沈夢橋淡淡道。
女子聞言,歎了口氣,無奈道:“想來,以沈公子的為人,是不大可能屈於人下了。否則,當初沈公子也不會把錦繡前程、美人名利一股腦地拋下,獨自來這東陵城教書了,是嗎?”
“夢橋生性慵懶,不喜歡受到羈絆,隻喜歡無拘無束。所以,即使成不了芳駕的朋友,也不至於成為敵人。”
女子卻搖了搖頭道:“在本座看來,不能成為朋友的,以後難免便會成為敵人。既然公子注定不可能成為本座朋友,那麼本座隻有痛下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