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欒煜順著她的安撫,重新慢慢開始咀嚼,一點一點把嘴巴裏的食物咽下去。
江清沂評價道:“我覺得吧,那個肉看上去不怎麼好吃。”
雲欒煜撩起目光看她,看了一眼,又倉促地扭開頭去。
江清沂說:“你心裏不好受,是吧,都怪我。”
雲欒煜搖頭,半晌說:“江清沂,你不要騙我,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你想去哪兒,你怎麼樣才舒服一點?我不勉強你,我什麼都聽你的。”
江清沂用低沉溫柔的嗓音回答說:“我喜歡你。我想去你的身邊,隻有看見你我才會舒服一點,我不騙你。”
“我說的都是實話,其實,無論是哪裏的醫院,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的大夫,對我來說都一樣,生病我能忍受,治療我就能忍受,隻是我太為難你了。”
“我太為難你了欒煜,我會變得很難看,我會變得很可怕,我會認不得你,我會跟你胡鬧,除了讓你傷心之外,我再不能為你做任何事,這比死亡更讓我痛苦。”
雲欒煜說:“你可以,除了讓我傷心之外,你還可以為我做一件重要的事,除了你之外,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做。”
江清沂笑一笑,柔聲說:“嗯,知道的,我愛你欒煜,不僅是現在,還包括以後,即便是生命終結,我也不會停止愛你,所以,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你能不能答應我,你要好好的。”
雲欒煜睜不開眼睛。
他周身滾燙,太陽穴仿佛在被電鑽鑽著,電擊般鑽心的疼。
那個疼痛加劇了他的惡心,他的腸胃一起熱烈地翻騰,滾動,抽搐,幾乎就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他怕光,很怕,明亮的金色的不知道是燈光還是日光的光線那麼刺眼,刺得他想要流淚。
但是他眼睛腫了,他不能流淚。
光線原來是那樣殘忍的東西,它可能帶來希望,也可能帶走他的江清沂。
這令人崩潰的人間。
他胸口起伏劇烈,兩手在不安中掙紮,立刻就被人摟住了,摟住他的人聲音低柔沉眠,仿佛是高級的磨砂玻璃。
那個人在他耳邊講話,和他夢裏的聲音一樣動人:“欒煜?欒煜別怕,我在這裏。”
誰在這裏,這是哪裏,他不要靈堂,也不要家,不要學校和同學,更不要爸爸。
講話的人就仿佛是他靈魂裏的聆聽者,又告訴他說:“是我,我是江清沂,你的江清沂在這裏。”
她在這裏又怎麼樣?她最看中的人是沈溪,她最依賴的人是趙茜,她最信任的人是趙光光,她最疼愛的是星星上的趙咩咩。
她在這裏又怎麼樣,還不是要走,要拋棄他,留他一個,在最孤獨的大絕望裏,永恒地滯留,不能掙脫。
江清沂的唇幹幹的,意外地帶著他許久不曾擁有的溫度,在他冷汗淋漓的額頭上親吻,用堅決的口吻對他說:
“欒煜,我不走,我哪裏也不去,我一直在這裏守著你。”